“你说什么？”

萧然诺站起身。

萧乙桀放下茶杯：“消息来源属实，估计明日就会通知到古武各大武馆和世家。”

“古武交流大会与SPL向来从不相干，怎么会突然提出要合并两个赛事？”

“北堂主不至于猜不到吧。”

萧然诺沉默。

古武交流大会从开创至今已经有一百多年，一直是大衍古武最盛大的赛事，直到异武出现，才渐渐弱了声势。

SPL赛事是十二年前从国外引进的赛事制度。因为其赛制成熟，适用于大部分的能力者，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在这个赛场一展实力，且奖金丰厚，所以迅速地在全国传开。成为官方最正规的战斗赛事，并且成为与国外能力者交流的桥梁。

两者一如迟暮英雄，一如新生健将，对比之下，可见高低。

最近几年，直播行业的兴起更是让SPL成为了全民顶流。虽然正式比赛不会在外网直播，但是流出来的剪辑过的直播视频，足够让人震撼。虽然古武交流大会虽然也合作直播平台，且全程直播，但赛制简单，吸引力就很弱，只有崇尚古武的那些人看了。

“协会那边怎么说？”

萧乙桀架着手掌：“古武交流大会一年不如一年，已经很久没有新鲜血液加入了，甚至古武世家的很多子弟，有异醒力的选择了去异醒大学，没异醒力的也选修了异武，不再承古武。协会压力很大，而且古武确实形势很差，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SPL的流量很大，如果古武的人能够拿到一个好些的名次，也能做几分宣传。”

“这就是你今天带那三个人来的原因？”萧然诺不赞同地皱眉。

“北堂主，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两年的古武没多少好苗子！在古武交流大会上咱们关上门来，矮子里拔高个儿的来自我安慰，但是一旦走出去，走到那什么SPL的赛场上，你觉得他们能打得过谁？武技再纯熟又怎么样，异醒力碾压之下，几个能完全发挥出来？今日要不是那个小子出现，你觉得你这北堂，武馆里，有谁打得过那三个人？”

萧乙桀站起身，负手而立：“不管你我承不承认，古武如今已经没落了，以前还有没有异醒力的普通人选择修行古武，现在有了异武之后，普通人也不再选择古武，甚至很多异醒大学把古武当成了选修的武术课程。”

萧然诺攥紧了扶手，手背青筋暴起。

虽然早就猜到古武会被替代，但是真的到了转折的这一天的时候还是难免心中愧怍。

古武传承千年，当初是抵御罹厄的中坚力量，如今要在他们的手里彻底没落。虽然这是时代的发展的必然，但是作为古武的传承人，他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大学选修课？

呵，真是。

最可怕的还不是消失，而是被人当做无关紧要的选择，作为附属存在。

可是他们有什么办法呢？古武修炼出武息本来就很难，那些异醒者天才在十岁拥有的异醒力就可以相比古武修士的三十年苦修。

他们拿什么和那些异醒者比？

如果把古武交流大会融入SPL赛事同赛已成定局，萧乙桀找那三个人，不过是为了输得不那么难看罢了，否则连预选赛都进不去，古武就彻底完了。

尤其是SPL初选赛危险度不高，是全网直播的。

萧然诺深吸一口气：“还能争取一下吗？古武交流大会可以不办，但是不能和SPL同赛。”

萧乙桀回过头看着他，嗤笑一声：“你的意思是避战吗？北堂主啊北堂主，没想到你如今，连武者气节都要丢了。”

萧然诺脸色一白：“可是西堂主，古武如今如何承受得住……”

“承受不住那便是该到古武消失的时候了。”

萧然诺眸中震荡。

他又如何不明白呢？只是不甘心罢了。

在异醒者出现之前，是古武从罹厄手下救了人类，当年辉煌无两，那是一个古武崛起的时代，人人都在修行古武，只为了获取与罹厄对抗的力量，保卫家园。

而如今，异醒力年年创新，古武却停滞不前，古武的时代，真的已经过去了……

萧然诺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比赛的结果决定了古武在大衍的地位，自然也意味着古武世家的地位……是冲着我们来的。”

萧乙桀望着窗外，眸色深沉：“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比赛开始之前，尽全力寻找符合要求的最强的古武修士组成战队，培养他们的团战意识，分享与罹厄对战的经验，提高他们在SPL战场上的存活时间。”

“你以为我为什么找那三个人，那三人确实是灰色道上的人，但也正因如此，他们对高磁区非常了解，经验丰富……说到这里，今天那个小子，挺不错，没想到萧家这次踢馆，还能捡到一个宝。”

想到林麂，萧然诺的脸色也好了些：“他的确很不错，刀法非常纯熟，而且他应该是使剑的，剑法可能会更好，不比古武世家嫡系传承的子弟弱多少。”

……

林麂成功拿到了推荐信和两枚聚和晶，拒绝了萧然诺在萧家暂住的邀请，赶着大巴前往楼观县。

灵山市楼观县是裴霁妈妈的老家，处于灵山市比较偏的地方，虽然是在第四区，但是灵山县是个旅游区，又是古武世家集聚地，抵御罹厄的措施一直做得很好，所以小县城也一直保留着传统的安宁。

两枚普级成熟期聚和晶，都是2880燎。

路上林麂将一枚聚和晶给了系统，留了一枚，系统倒计时也延长了120小时。

其实把另一枚聚和晶放进去，就能解锁。但林麂不打算这么做，他计划把剩下的这枚换成钱。毕竟没钱寸步难行，他得有路费出去找聚和晶，穿越异磁区的过路费可不低。

林麂说来看住院的大舅不是没有道理的借口，系统从原主手机中读取的数据里，裴霁大舅前段时间确实是意外住院，给他发过消息借钱，不过现在应该已经回家了。

林麂被大巴这种空气不流通又晃得要死的交通工具坐得想吐，下了大巴，又问了当地人，在当地人热情的推荐下，坐着拉木材的顺风车，前往大舅家所在的上马村。

林麂此时已经取下了口罩和发带，戴上了厚瓶底的眼镜。把锅铲和口罩那些随手丢进识海，又把聚和晶妥善保管在识海深处系统摸不到的地方，林麂恢复了裴霁本身的样子。坐在颠簸的车斗上昏昏欲睡。

“小伙子，到啦！”

林麂被晃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他提着路上买的伴手礼，根据系统的导航往村子里走，晚上吃完饭出来遛弯的人们磕着瓜子瞅着他。

“小伙子看着挺眼熟啊，谁家的？”

“我瞅着像是老伊家的，前年给老太伊上坟的时候见过，那眼镜镜片厚的，我印象深刻！”

正说着，村里那头有个妇人的身影匆匆忙忙地擦着手走出来，抻长了脖子往这边看，看到背着包走在路上的林麂后，扯着嗓子喊：“是小木蛋儿回来啦！哎哟——”

林麂：“……”

村里信奉贱名好养活，裴霁小时候取了个小名，叫小木蛋儿。

“大舅妈。”林麂弓着背走上前，用原主特有的低眉顺目的姿态称呼了一下，妇人走得近了，借着昏暗天光才看得清楚，这是个很朴素的女人，估计是看到他发的消息立马走出来的，还系着围裙。

妇人看见他手里提着东西，笑呵呵地：“来就来了，提什么东西。”说着，就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去。

旁边嗑瓜子的妇人们探头看了一眼，瞅见也就是些水果了牛奶，便没了兴致，但是还是七嘴八舌地说侄儿有心，这么远回来看他大舅。

大舅妈一路笑着，把林麂领回了家。

那是个小院子，此时里头亮着灯光，进了大门，舅妈便是扯着嗓子一通喊：“当家的！你大侄子来了！”

在廊下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此时叼着烟杆，戴着老花镜在看书。

“叫你别抽烟，你个老烟枪怎么又把烟拿出来了！”舅妈走过去就拔了他嘴里的烟杆。

“这不没点么？”男人道，扒拉了一下老花，从上头朝林麂瞧过来：“哦呦，大侄子，稀客呀，再来晚些，你大舅我都好全了能下地干活了。”

“少阴阳怪气，你大侄儿给你带了牛奶呢！”舅妈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廊下的桌子上，提了个椅子放在中年男人旁边：“大侄儿，快来坐！饭马上就好了。”

林麂从善如流地坐过去，喊了声大舅。

大舅靠着椅背，打量了他一眼：“咋地突然跑来了？去年你外公忌日都没来，还以为你要和我们划清界限……”话音还没落，一个洗碗的抹布就劈头盖脸地砸到了他脸上。

“伊大牛！好生说话！”舅妈的声音从身后的厨房传来。

大舅伸手将差点把他老花砸掉的抹布取了下来，撇了撇嘴，没说话了，继续拿着他的书看。

他不说话，林麂也不说话，毕竟原主也不怎么爱说话，于是他就坐在那儿，打量着院子里。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院，充斥着生活气息，因为主人家的爱护，院子里的干干净净的。

林麂前些年都混迹在废土，这一路上走过来，生机勃勃安宁的农村，倒是让他多看了几眼，心头有种莫名的感觉。

好似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呆过这样的小院子，日升月落，柴门犬吠地生活。

很不真实，像是错觉。

他很难想象自己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的样子。

充斥着鲜血与杀戮的路，无尽的灰，才是他的底色才是。

院子里很安静，只留下大舅翻书的声音。

林麂从那种飘忽的感觉中出来，想了想，还是道：“你书拿反了。”

大舅动作一僵，咳了一声，把书放下了。

“怎地突然回来，你小子在打什么歪主意，我可告诉你，你妈那块地，当初就是我借给她的，你要回来种可以，想卖，没门儿！”

林麂只是在扮演一个原主的角色，压根不在意他说什么，只是机械地点头。

吃过了晚饭，舅妈热情地拉着他一起消食。

走到一半，趁着舅妈和别人唠嗑，他悄悄溜了。

小山坡上有一片林子，林子旁边就是裴霁母亲的玉米地，而裴霁的母亲，就葬在林子里，守着她的根。

林麂指挥系统将原主的骨灰放在他妈妈的墓旁边的地里。

夕阳远远地落下了。

夏天天暗得晚，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半了。

林麂找到了舅妈，正往回走，林麂突然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检测到异常磁流。】

林麂看着被标记出来的坐标，遥遥朝那边看去。

舅妈见他停下来，便也停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微尬地斟词酌句道：“木蛋儿啊，你也别怪你大舅，他也是为你着想，外面怎么样我们也帮不了你。你妈妈这块地留在这里，你随时回来都可以种，算是留了个根在这里……”

林麂没听她说什么，注意力都在坐标那边了。

第四区不像第五区，第五区出现罹洞概率极低，所以网上现在对于光合大厦出现那么多罹厄的事件闹得不可开交，第四区是有概率出现罹洞的。

林麂在车上的时候扫了一眼，官方封锁了罹洞出现的消息，解释是那些罹厄是逃过路费的黑车钻空子带进来的，因为车停在了光合大厦，所以都在那里了。然后又表示了会对区域之间的管控加强等等。

民众的恐慌才渐渐平息下来。

而第四区却是偶尔会有，像这种县城会有覆盖检测网，但是有时候磁场异动太低，村庄离得远，所以检测不出来。但一般第四区的罹洞出来的罹厄都是无级，若非老弱妇孺落单，一般不会出人命，所以不会有很大的事故。即使有意外，第二区第三区天天有人被吃，都不算是什么大新闻了。

只有第五区和清净区出现罹厄会引起舆论爆炸。

林麂打算去看看，如果是罹洞，可以顺手搞几个罹厄，即使没有聚和晶，那蚊子腿也是肉。

只是不能被人发现，不然他的实力解释起来很麻烦，会OOC。

打定了主意之后，林麂便跟着舅妈回去了。

半夜里，月朗星稀。

林麂悄然起身。

这边是一片玉米田，有个小山坡。那出现异磁流的地方是小山坡后面，是一片李子林。

有月光不算很黑，但是李子林那边却因为茂密下面一片黑暗，林麂肉眼看不出有没有罹洞，而神识也不能往外用，他现在的五感被封锁在和普通人差不多的地步，只好打着手电筒往前走。

越是走，越是有种令人汗毛倒竖的皮肤刺痛感，夏天的夜晚蚊子很多，可这里却没有蚊子，也听不见蛙声蝉鸣，倒是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林麂手里拿着锅铲往前走。

这时，一片乌云挡住了月亮，周遭陷入一片漆黑，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响。

林麂皱眉，如果这里有罹厄，这种响动完全就会盖住罹厄运动的声音。

这时他的手电筒突然熄灭了。

林麂晃了晃老旧的手电筒，它闪了两下后彻底歇菜。

没有照明工具，他不熟悉地形，这种农村的地容易有些坑坑凼凼，一脚踩下去，指不定里面是水塘还是粪坑。

此时乌云也渐渐被风吹走了，林麂眼前的山坡一寸寸被月光照亮，等月光到了面前，他转身要走，面前的黑色的树影在月光下露出了它的样子。

无数肢节律动着，比人还高一些的像是马陆的怪物直立起来，带着腥臭味儿的大口就在他面前不到半米的地方，他甚至能看清它牙齿里面沾的血肉。

林麂猛地后退，汗毛瞬间炸起。

他腐烂的丧尸都不怕，就恶心这种肉虫子，还是很多脚的！

林麂跳得有些远，然而下一秒并未落地，反而是一个踩空。林麂心下一沉，暗骂一声。

猛地坠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