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本来如此,还是因为施了魔法,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比一般教师的房间大得多。天花板和墙壁上挂着翠绿、深红和金色的帷幔,看上去像在一个大帐篷里。房间里拥挤闷热,被天花板中央挂着的一盏金色华灯照得红彤彤的。灯里有真的小精灵在闪烁,每个小精灵都是一个明亮的光点。远处一个角落传来响亮的、听起来像用曼陀铃伴奏的歌声;几个谈兴正浓的老男巫头上笼罩着烟斗的青雾;一些家养小精灵在小腿的丛林中吱吱穿行,托着沉甸甸的银盘,把它们的身体都遮住了,看上去就像漫游的小桌子。
斯拉格霍恩戴着一顶带缨穗的天鹅绒帽子,与他的吸烟衫很匹配。他远远看见了他们,立刻走过来,不由分说地紧紧抓住凯特莱娅的肩膀带她走进人群,好像下一秒她就会像家养小精灵一样消失不见似的。
“凯蒂,我的孩子!”斯拉格霍恩大声地说,肥胖的身体微微晃动,“快来,有这么多人我想把你介绍给他们呢。”
凯特莱娅不受控制地被拖着,匆匆回头看了莉莉一眼,她只来得及看见姐姐脸上爱莫能助的同情,下一秒就被淹没在人群里。
凯特莱娅扫视了一圈被邀请来的人,果然在其中看到了埃弗里和莱斯特兰奇,依次扫过几个她不认识的斯莱特林,下一个竟然是雷古勒斯。凯特莱娅小小地吃了一惊。
接下来是几个她不认识的拉文克劳,旁边是今天早上帮她送请柬的那位赫奇帕奇,他向凯特莱娅微笑起来,凯特莱娅也向他点头致意。再往这边绕,是几个高年级格兰芬多,莉莉和斯内普待在一起,然后是——
克里夫·范考特。谢天谢地,终于有一个她认识的人。尽管同学了一年多,她和这位看起来高高在上的黑发男生总共加起来说话说不了十句。她正想溜过去和他打个招呼,就立刻被肩膀上大力按压的力道疼得定在了原地。
斯拉格霍恩正忙着向一个穿着鲜红长袍的成年巫师介绍介绍凯特莱娅:“来吧,安东尼,来看看这个神奇的小姑娘,天生的无杖魔法者!”斯拉格霍恩强硬地拉起凯特莱娅的一只手在空中挥了挥,好像这样就能给他展示“那奇妙的小魔术”。凯特莱娅有些烦躁地抿抿嘴,强迫自己去回想竖发剂的配方,才勉强没有把斯拉格霍恩的手甩开。
斯拉格霍恩像是这会儿才意识到凯特莱娅的存在,又对她介绍面前的巫师:“安东尼·蒙克斯坦利,是一位缄默人,奇妙的工作,绝密……”他碎碎念叨起来,随即像炫耀藏品一样大声介绍道:“他的祖上就是那位很有名的照明咒发明人,伟大的莱维娜·蒙克斯坦利。”
凯特莱娅木然地向那位穿的像火烈鸟的巫师点头致意。她没听明白他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但他像打量一株曼德拉草一样打量自己的眼光让她很不舒服。
接下来的时间,凯特莱娅被迫认识了一堆斯拉格霍恩的“收藏品”,并不得不众目睽睽之下为他们表演,用自己的魔法为宴会上的每一位成年客人分发香槟。凯特莱娅发誓,在开启瓶塞时,她用尽全部意志力才没有让软木塞直接飞到那老海象的脸上。
客人们的称赞大大取悦了斯拉格霍恩,他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钳制在凯特莱娅肩膀上的手,凯特莱娅一秒钟之后就凭借身形小巧的优势钻入人群看不见了。
凯特莱娅躲在办公室外的墙边喘气,猜测自己就这样一走了之会不会被发现。然而没等她准备下一步行动,一个身影走出办公室,目标明确地向她走来。
该死的。凯特莱娅认命地闭上眼睛。
“你好,呃,我是说,嗨。”紧张的少年声音在耳边响起,凯特莱娅睁开眼睛,发现是那位赫奇帕奇的学长。
“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过,我叫阿诺德·杜鲁门,五年级,是赫奇帕奇魁地奇队的守门员。”
腼腆的五年级赫奇帕奇向凯特莱娅递过一支高脚杯,里面是供给未成年喝的黄油啤酒。
“谢谢你。”凯特莱娅接过高脚杯一饮而尽,重新放松自己靠在墙上,“我渴了一晚上,这杯饮料太及时了。”
杜鲁门没有说话,两人之间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我知道你是你们学院新的找球手。”杜鲁门突然说,“我看了你们的选拔赛,你飞得真好。”
“谢谢。”
凯特莱娅尴尬地抓抓头发,她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冷淡了些,可除了谢谢她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或许应该夸夸他的衣服?
“呃……你的袖扣,真好看。”凯特莱娅绞尽脑汁,终于从眼前这位赫奇帕奇身上平平无奇的礼服长袍上找到一处能想起来说辞的物品,“它的造型很别致。”
独角兽模样的袖扣确实别致,事实上,凯特莱娅一直在试图思考那支角会不会无意中互相扎到。
“你好像很紧张。”杜鲁门被她的反应逗笑了。
“我猜没有人在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时会不紧张。”
凯特莱娅低头小声嘟囔一句,又很快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她不想突兀地在一位学生面前表现出对教授的抱怨,尽管这位学生是一位赫奇帕奇。
远处有学生三三两两走过的脚步声,两人侧耳听了一会儿,那声音很快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不进去?”杜鲁门问。
“我……不太习惯这种场合,而且里面也没有我熟悉的人……除了莉莉,但她好像更喜欢和斯内普待在一起。”
凯特莱娅无所适从地扯着自己的长袍,又捋捋头发。她很快地发现自己又陷入了无话可说的沉默,又开始拼命地在杜鲁门身上上下打量来寻找话题。
“我发现你的胸针颜色很漂亮。”凯特莱娅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努力让自己的夸赞显得更真诚一些:“它很衬你的眼睛。”
“是吗?”杜鲁门笑起来,浅灰色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他向着凯特莱娅走近一步,“你喜欢这个颜色?”
凯特莱娅不知道“这个”指的是胸针还是眼睛,只好努力把话说得尽善尽美:“嗯,银白色的胸针,和你浅灰色的眼睛很配。”
杜鲁门看起来很高兴,他微微俯身凑近,凯特莱娅不动声色地尽量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他已经突破了她的安全距离,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杜鲁门张开了嘴,好像要说什么。
一道红光闪过,精准地击中了杜鲁门,他被冲击得向后飞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凯特莱娅被吓得僵在原地。她猛地转头看向魔咒飞来的方向,远远的只见西里斯举着魔杖站在那里,向来高傲又淡漠的表情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莱姆斯一向温和的脸上也带着几分愠怒,手中握着魔杖,看起来是还没来得及举起来。詹姆似乎是伸手想要阻拦,却没想到西里斯的动作这么快。这时正以一个滑稽僵硬的姿势停在那里。
凯特莱娅脑子转不过来,她没明白为什么掠夺者们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明白为什么西里斯和莱姆斯看起来这么生气。
“你们刚刚在做什么?”西里斯大步走了过来,一眨眼就来到了她面前,大声地质问道:“那个鼻涕虫——他刚刚想对你做什么?”
一双大手用力地掐住凯特莱娅的肩膀,正是刚刚被斯拉格霍恩一直掐着的那个位置。凯特莱娅痛苦地皱起眉,梅林啊,那里一定青了。
“他刚刚是不是想——他想——”西里斯气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又或许是不想把那句话说完。他胸膛剧烈地起伏,喘着粗气,一脚踢在软绵绵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杜鲁门身上。
“杜鲁门!”凯特莱娅尖叫起来,她刚刚才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上长满了黑色毛发,甚至有逐渐把他包围起来的趋势。
“你干了什么?”轮到凯特莱娅质问起西里斯来,她惊恐地看着地上的毛发越来越多,“快给他解开,这是什么东西?!”
“他刚刚想亲你!”西里斯怒吼起来,在空气中疯狂挥舞着拳头,吓得凯特莱娅一个激灵。她茫然地看着暴起的西里斯,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他想亲你!”西里斯又重复一遍,声音稍微冷静了一点,“你应该躲开,而不是像被迷情剂糊了脑子一样待在那里等着任何事发生!你才十二岁,他怎么敢?!那个蠢货,白痴,饭桶——”
大嗓门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震得凯特莱娅的脑袋嗡嗡得疼。被摆布了一晚上的火气腾地一下冒了上来,所有的礼貌、理解、理智……一切都像一把火一样被点燃了。
“他没有要亲我!”凯特莱娅忍无可忍地尖叫起来,少女先天更加尖锐的嗓音压住了西里斯的咆哮:“他只是在跟我说话!我也不是傻子,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有谁要亲我——就算他要亲我,你是我的谁什么人?西里斯·布莱克,你凭什么管有没有人要亲我?!”
凯特莱娅从没这么情绪失控过,詹姆和莱姆斯目瞪口呆地看着发怒的少女,彼得更是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墙上。
西里斯闭上了嘴,他恼怒地瞪大了眼睛,凯特莱娅每说一句,他的表情就扭曲一分。
“在你想要高高在上地教育我之前,你不如先学学如何尊重别人。而不是昂起你那高贵但愚蠢的头颅,用只有一茶匙的脑仁仅凭一己之见去傲慢地审判所有人!”
詹姆和莱姆斯同时跳了起来按住西里斯,因为他现在表情可怕得像是要把她扔进森林去喂八眼巨蛛。
然而凯特莱娅毫无惧色地瞪视回去,向来温和的灰绿色眼睛此时亮得惊人,脸色因为生气而发红。说完这些话,她干脆利落地把头发甩向身后,同时转动手腕,明亮的绿色魔法飞快地缠绕上地面上不省人事的杜鲁门,凌空托着他怒气冲冲地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