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得如何?”苏云锦故意借苏立文之名不惜动用苏氏全族力量彻查柯清云底细,自然引起苏立文注意,但苏云畅却不为所动,任由他随意动用包括他掌控的京城内的所有情报资源。可即便如此,苏云锦也等了将近一个月才终于收集到几点疑似可用的线索。
“属下无能,只查到几处可疑线索,还请公子恕罪。”说着,暗卫已单膝跪地。
“保护”得这么严密?——苏云锦怀疑柯清云在柯族的实际地位和影响力皆不在“特级”之下。
“无妨。柯族的实力我自然知晓,你查不到并不意外。你只管将你知道的告知我便是。”
“诺。属下查到几点可疑之处,其中有三处皆与公子您有交集。”
“与我?”
“是。一处是您十岁时,您曾乔装成普通商户人家少爷进京小住过几月。那时住您隔壁院刚出生未满三月的小婴孩,您曾经还抱过她,经常去她家看望她,和她待在一块儿。您当时还说:只是想要享受片刻的安宁。”
“哦——我想起来了。确有此事。只是,那小婴儿当时的容貌并未长开,你又如何能认得她的眉眼就是我画中之人?”苏云锦反问。
“并非是通过眉眼辨识,而是我们根据您提供的画像人是‘柯族人’‘有雁京口音’‘没有缠足’‘细皮嫩肉’等特点去调查了幼时曾在雁京生活过、但在要缠足的年纪之前即已离开雁京并且之后也从未缠过足、且明面上是出身家底殷实的人家的女童——然后从找到符合这些特征的几个女童身份乃至与其有关联的其他关系人身上,我们挨个调查,终于查到:
当年,唯一一个最有可能符合您形容的所有特点的女婴,她曾经在雁国的身份——普通商贾出身,但父母不知去向,只留下一笔财产托孤给一奶娘抚养,约定三年后自有人来带走婴孩。
我们并没有找到女童后来的行踪,只是找到了当年抚养那孩子的奶娘。据奶娘所述:
她本是雁京人。当年在她丈夫出外经商途遭强盗劫掠并葬送性命时,她刚好产下一子,孤苦无依,正想要将孩子送与不想收容她的夫家亲戚过继给他们抚养,而后自己悬梁自尽,却恰巧遇见一位容貌俊俏的男子将一女婴送来,交予她代为抚养。
作为交换,除了供应他们母子每日吃穿用度,还给了她当年居住的那处院落。那男子说,三年后会来带走女婴,只要她养得好,必有重谢;但若发现她有任何苛待之处,甚至妄图调包了女孩、以假充真,他必不留她性命,还要将她儿子也一并杀了偿命。
那妇人听了,知道不管愿不愿意,来者肯定是事先已对她了如指掌,知道她已无处可依,又舍不得孩子,且来者身份定不简单,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势力……
为了活命,为了保全儿子性命,她才不得已收下那来历不明的女婴。”
“所以,那妇人就视如己出养了她三年?那后来呢?”苏云锦心里大概也有了些数——关于柯族抚养后代的方式?
“后来,又来了一名男子,是个身体健壮的老者。起初奶娘执意不肯交出女娃,怕惹来杀身之祸。但那男子轻易点了她穴道,并在她面前将刚好出门来寻她的女娃给抓住,一掌劈晕她。”
“劈晕她?”即便是苏云锦,对柯族的“狠”也不禁多了几分畏惧——真是从娃娃抓起啊!他们对待族人怕是从来就没有“孩子”的概念吧……
“是。奶娘是那么说的。但是那男子并没有对女娃做什么,只是取她一点血,滴入他特地取出的一个瓷瓶里,晃了晃再倒出,瓶里就流出蓝色液体,着实把她吓坏了——所以她记得特别清楚。
奶娘说,那男子见了颜色,只点了下头,似乎是确认了女娃身份,之后便径自带走了她。但是走之前还特地将奶娘安置在门内,还留了一张地契和一叠银票,然后才走的。
那银票足有一万两,够他们母子衣食无忧度过一生。但是奶娘害怕当初送女娃来的男子会回来寻仇,在半个时辰□□道自行解开后,她就赶紧卖了地契,拿上所有的钱,连夜带着儿子逃跑。从此隐姓埋名。没想,还是被我们给找到了。”
“嗯。看来,的确是柯族人所为。不过,他们没有为了封锁消息而伤她性命,倒是挺重信守诺的。说不亏待,就不亏待。”苏云锦对这样强大、够狠、又重信守诺的合作伙伴很是满意。
“公子的意思是?”
“我问你,之前容貌俊俏的男子眉眼是否与我画像中人有几分相似?”苏云锦忽而想到一种可能。
“这……”暗卫仔细回想,“啊,的确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神。难道,那男子是画中人的父亲?”
“不。”苏云锦摇了摇头,“应该是母亲。应该是为了方便在雁国行事,才改扮的男装。就像她一样。”
顺着苏云锦的目光,暗卫看向画中人,忽而开了窍:“啊!我知道了!的确就是她!”
“什么?”苏云锦一瞬不瞬地盯向暗卫。
“禀公子,另外两处与您有过交集的,应该皆是此人。一次是在您13岁时,随老爷一同代表苏氏旁支去尤国参加与尤国举办的方便各方势力交流谈判的茶话会,期间毗邻国家的大商户、还有在尤国经营柯族生意的柯族子弟、以及尤国的皇亲贵族皆有参与。您与尤国太子乐正山小谈片刻时,那时候站在他身旁的那个小女孩,就是画中人。”
“你是说,那个乐正山口中的‘小师妹’,就是画中人?——可我记得她当时挺胖的。你确定没认错?”
“嘿嘿。”暗卫小小虚荣了一把,“不瞒公子,属下最厉害的便是识人本事。即便是夜里对着蒙面人,那眼神,属下也能认个十之八九。如今属下已经了解了此画中人眼神之精髓,那自然是不会再认错。”
“嘿!你小子还挺有本事啊!行,以后本少爷一定不会亏待你。你有多大价值,本少爷一定会给你多大的回报。”
“多谢公子赏识!”
“嗯。你起来吧。”苏云锦满意地笑了,伸手去虚扶了他,暗卫立即起身来。而后苏云锦继续说道:
“这么说来,你倒是意外的又给我提供了不少线索。没想到竟然还扯出个乐正山?哼。难怪那丫头敢这么大口气。到底是有几分底气的……是我小瞧了她……”
“嗯?公子的意思是……”
“哦。没什么。你接着说。”
“哦。那第三处与您有交集的,是在您15岁那年,在您负责的与柯族合作走海路运送客人和商货的海船上,她也是跟您乘坐同一艘船出的海。那船驶向的目的地就是您曾经提过的‘柯族5号大陆’。算算年纪,当时那个女孩应该只有5岁。”
“5岁?”苏云锦仔细回想了下,而后一下明白过来,惊喜不已:“想不到当初令我印象深刻的船上唯一只有护卫陪送、一路竟不哭不闹的小女孩,就是她?!
没想到,才不过两年没见,5岁的她和当初在尤国初见的她性情已如此不同,连外貌都变了许多,应该是瘦的……
难怪现在再见到她,我竟会完全认不出来了。要不是我那非凡的记忆力,怕是连印象都想不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一个人,怎会有这么多张面孔?哼。柯清云,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没向我展现?”
苏云锦的手指顺着画中人脸颊轮廓一路滑下,直至下巴,停住,而后收回手,言归正传道:“那,你还查到的另一处与我无关的线索是什么?”
问话时,苏云锦脸色渐变得严肃起来。
“禀公子,这第四处,便是画中人的至少其中的一个身份无疑!”
“哦?你是说,除开是柯族人,乐正山的小师妹,你还查到了她其他的身份?”
“是,我们查到,七年前,李言锋镇守‘雁’‘启’边塞时,曾遭遇过一场蔓延全城的瘟疫。
他顶住压力,私自放一启国巫女只身进城,并配合她将她带来的一车药粉撒了一部分在井水中,余下的全煮成汤水,李言锋亲自公开试药,而后便发给城内将士和百姓每人一碗服下。
一日之内,除了几个七旬以上老人和不足半岁的幼婴死去之外,其余的全活下来。之后,那巫女还在城里待了几日,教授城内百姓将士如何善后:
及时烧毁、清理‘不洁物’——包括因瘟疫而死的所有尸体;将洗漱、饮用、排泄、人用、畜用等都一一分类,规划区域分隔开使用,尤其强调要保障水源的干净,以及食用前一定要烧沸,还要饭前便后及时洗手。
巫女甚至还教他们就地取材用动物肥肉、面粉、还有皂角,再加入她用特制的奇怪锅盖收集的沸水蒸汽冷却后滴落的‘蒸馏水’——用这些材料教他们制造可以洗手、清洁身体、消毒、洗衣、还能清洁碗筷锅具等几乎一切能擦拭的东西的‘肥皂’。
据说,模样虽然丑了点,但当时用过的都说好用。只是到底还是制作过程太复杂,要求的分寸感太难把握,更重要的是它特别费材料,太过奢侈,以致于她做了大约能堆成一个人头大小的肥皂块留下再自己走后,大家就再没动过制造肥皂的心思。
李言锋只给自己留了半掌大的一小块,剩下的全都命人将它们溶于水中,用那水擦洗那些不能销毁的‘不洁物’,再用清水浇洗一遍,就算完事。
不过那个巫女走之前教会百姓们的那些分类处理法和日常洗手的习惯,他们还是坚持了下来。
除了有灾后的遗恐未消的缘故,关键还是李言锋命令全城所有人都必须遵守执行的强制逼迫所致,但也的确是彻底消灭了那一场瘟疫。且至今但凡他踏足之地,城内百姓皆不再闹过瘟疫。”
“嗯。她懂这些,我一点不意外。倒是那个李言锋,以他的见识,竟然敢相信她——那时候的她才不过八岁吧。他竟然就敢拿全城百姓和将士们的性命去赌她能治好瘟疫?他哪儿来的胆量?——难道,他们之前认识?”苏云锦狐疑道。
“不知。属下已经尽苏氏情报网所能,查尽所有能查到的,其他的真的一概不知。还请公子恕罪!”
“罢了。”苏云锦阻止暗卫再次跪下,并说道:“你对柯族的了解不如我,自然不能怪你。只能承认:柯族的势力远超你我之前所以为的,尤其是我所以为的……没想到,竟然连启国公主也是柯族的人。没想到,竟连‘启王’也不能左右了自己的血脉……看来,之前是我轻敌了,以后行事更得谨慎些才是!”
暗卫诧异不已。这才知道,原来那巫女便是启国的其中一位公主?!
只是不知为何,他之前竟从未听闻:启国有一位不姓“申屠”的公主?但是倒也解了他之前一直不解的——为何启国子民会愿意信服一位非启国皇族血脉出身的女子成为他们的“巫女”?
原来,她也是启国皇族血脉。并且在启国人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