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李观尘在客栈里用过简单的早饭,摊子上的胡饼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她买了几块塞进包袱,又向小二要了些清水灌入葫芦,将一切收拾妥当后,便步行前往马市。
街道上,人声嘈杂,摊贩们高声叫卖着各式各样的商品。冬日的晨光洒在长街上,带着些许凉意。李观尘披着一件青灰色的长斗篷,腰间挂着木剑,背后是紧实的包袱。她挑了一匹体型结实的黑色骏马,熟练地牵起缰绳,翻身上马,朝着县门口的方向慢慢策马而去。
当她经过县门口时,微微抬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然而,她并没有回头。若是回头,便会看到沈清安立在城门的一侧,目光追随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今天的沈清安并未穿官服,而是一身暗紫色长袍,衣料上的暗纹在阳光下隐隐透出精致的光泽。他的长发束得整整齐齐,衬托出他清俊的面庞,像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但眉宇间却显露几分抑制不住的落寞。他站在城门旁,手握这那个红色的布袋,指尖微微用力,似在犹豫,最终还是没有迈步追上去。目送李观尘骑马渐行渐远,他低声叹了一句:“保重。”
这份不一样的感情可能就从此而终止了吧。
马蹄声回荡在通往山野的土路上,渐渐融入四周的风声。
李观尘走走停停,遇到村民或旅人便下马打听神农架的方向。一路上,关于神农架的传闻层出不穷,或夸张,或诡异,但无一例外都是在阻止她去这个地方。
“姑娘,神农架可不是好地方啊!”一位背着柴的老汉皱着眉劝道,“那里进去了,十有八九是出不来的。听说那深山里啊,常有怪事发生,半夜会有怪音,就像鬼哭狼嚎一样。”
“听说还有吃人的异兽,比寻常野兽要大上几圈呢!曾有人远远瞧见过,长得跟《山海经》里记载的一模一样。”另一位挑水的妇人连忙附和道,神情里透着恐惧。
这些话中夹杂着夸张的语气,但每个人提到神农架时脸上透出的那份不安却显而易见。李观尘并未言语,只是微微颔首,带着她一贯的淡然,重新翻身上马离开了。
行至午后,山间的风渐渐转冷,隐约带着几分潮湿的气息。路旁的野草越发茂密,远处的山影连绵,透露出几分苍茫。偶有鸟兽的叫声从林间传来,增添了几分山野的神秘感。李观尘将马拴在一棵大树下,取出包袱里的胡饼,边啃边回想一路听到的传闻。
传闻神农架的村民信奉古老的巫咸国,据说巫咸国掌握着《山海经》的众多秘密,在巫咸国有十位巫师,在当时被称为“十巫”,也就是巫术最高强的几人,在后世记载中被称为最接近神仙的人,他们手中有着一种神药,因此当地的村民对女巫或者巫师带有强烈的崇拜之心。
除此之外,因为神农架身处茂密的深山老林中,野生动植物异常的丰富,随处可以见到一些稀有的药材,但同时野兽也异常的多,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和野生环境,很多野兽也都异常的壮硕,听闻被异兽吃掉的人不在少数。
听完这些传闻,李观尘心里盘算着。她认为,这片森林深处的村落,大概率与外界少有往来,村民们可能过着极为自给自足的生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样闭塞的地方,人际关系往往会异常紧密,外人进入恐怕难以融入,甚至可能会被怀疑或排斥。
走到一处村镇边缘时,她将自己的马卖掉了。森林中骑马过于显眼,不仅容易暴露行踪,若真有野兽袭击,反而更容易成为目标。马贩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接过马缰时,眼神里带着些许试探,但见李观尘言语不多,穿着朴素,只当是路过的寻常行客,也就没再多问。
隔天清晨的林子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中,湿气沉沉。比起封门县,这里的气温稍显暖和,但空气却很湿润,雾蒙蒙的有些压抑。
李观尘披着斗篷,背着包袱,怀里窝着一只黑猫。黑猫缩成一团,毛发柔顺发亮,偶尔从缝隙里露出一双机警的眼睛,尾巴不安分地轻轻摆动。这只猫,她叫它“小白”。名字起得随意,却因为反差显得有些有趣。
森林里的鸟鸣此起彼伏,隐隐传来几声野兽的低吼,更多的是树叶被微风吹动的沙沙声,夹杂着脚踩落叶的细碎声响。她辫子上悬挂的铃铛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却又不显突兀。
“这儿的环境倒是跟当初跟黛姐和老鬼住的地方有些相似,只不过这里的树要高大得多。”她低声自语,眼中泛起一丝怀念的情绪。脚步却未放慢,视线在四周游离,随时捕捉可能的动静。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落叶,偶尔还能见到一些罕见的植被。这里的动植物明显丰富得多,地上偶尔能看到野兽留下的爪印和粪便痕迹,但令人意外的是,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
她走得很稳,脚下几乎没有发出多少声响,眼睛始终警觉地扫视四周。这片林子太安静了,静得让人不安。
随着她越往深处走,眼前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林间的植被越来越茂密,许多奇特的植物和藤蔓盘踞在树干上,枝叶间还悬挂着露珠,隐隐有些发光。她蹲下查看一丛从未见过的草本植物,指尖轻轻拂过叶片,发现它竟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李观尘微微皱眉,将它的形态记在心里,若是有机会,或许能用它调制某些药材。
又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林间的雾渐渐散去,阳光开始从枝叶间洒落下来。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眯眼向前看去。雾气稍薄的地方,隐约显现出一片平坦的地势,几块农田错落地分布在前面。
李观尘原本加快的脚步在距离农田尚有一段距离时陡然一顿。
空气中弥漫的死气,令人胸口一阵压抑。即便隔着这么远,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沉重、腐朽的气息,她皱了皱眉: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走近了,眼前的农田愈发显得荒凉破败。本应是村落生机象征的田地,却完全失去了应有的活力。杂草丛生,秸秆残断,连片稍微平整的土地都找不到,似乎这片土地已经荒废多年。一阵冷风吹过,带起地面上的枯叶和灰尘,更显荒凉。
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双眸深邃。“这么大的农田,原本应是这个村子粮食的主要来源。现在却什么都不种……那他们吃什么?” 她低声自语,语气中透着一丝凝重。
李观尘蹲下身,捻起一撮泥土,用指尖轻轻搓揉,凑到鼻尖嗅了嗅。一股腐败的味道混杂着草木的清苦气息扑面而来,让她不由微微皱眉。接着,她又拔起一根杂草,仔细查看草根,发现根部萎缩发黑,像是被侵蚀过一般。
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将其轻轻按在土壤上。瞬间,符纸的边缘燃起一抹蓝色的火焰。,火焰如流水般滑过符纸表面,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声,最终化为一缕青烟,彻底消散。
“哦?还真是稀奇。” 她站起身来,目光变得深沉,低声喃喃:“看来这村子是遭了厄魅的诅咒。恐怕有人曾做了极为穷凶极恶的事情……而且,绝不止一个人。”
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轻轻拂去衣襟上的尘土,抬头望向前方。远处的村子隐约可见,笼罩在一片淡淡的薄雾中,像是一头蛰伏在阴影中的猛兽,静谧却令人不安。
“看来得小心一些了。”
离开农田,她沿着一条泥泞的小路朝村子走去。随着雾气逐渐散去,零星的阳光从厚厚的云层中漏下,将破败的村庄一点点展现在她的视野里。
村子的入口处,两根高大的石柱屹立于雾气中。石柱高约十丈,粗如六个成年人环抱,通体刻满了古老的图腾。图腾上不仅有复杂的符号和纹路,还雕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异兽。这些异兽形态狰狞,獠牙毕露,仿佛随时会从石柱上跃下,将胆敢靠近的生灵吞噬殆尽。
李观尘停下脚步,手指轻轻触摸石柱上的雕刻。粗糙的纹理和冰冷的触感传递到她的掌心,让她感到一丝不适。这些图腾原本与镇守驱邪有关,但此刻,却给人一种强烈的邪性,仿佛其本身已被不祥的力量侵蚀。
怀里的小白突然动了动,似是嗅到了什么异常的气息。它竖起耳朵,尾巴僵硬地贴着身体,随后猛地往李观尘怀里钻,喉咙里还发出低低的嘶声。
她抬起头,再次望向村子。阳光的照射虽稍微驱散了雾气,却未能让这片土地显得更有生机。村落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但人烟的稀少、破败的房屋、冷清的街道昭示着这里早已不是正常的生活之地。
“进去看看吧。”她低声说道,语气沉稳却透着几分冷意,随后迈开步子,进入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