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寂静无声,空无一人,四下似乎没有任何生气,连鸟鸣都消失在阴冷的空气中。李观尘站在院中,微微一笑,运气真好。
这户人家的房间不多,很快便找到一间格外整洁的屋子。她悄悄推开房门,迎面而来是一股淡淡的苦涩药香。目光在房间内扫视一圈,立刻锁定在桌案上摆放的一小包棕色粉末上——走近捻起一点,轻轻一嗅——是断肠草。
李观尘嘴角微扬,眼中寒光乍现,心里不禁冷笑:“果然是他。”这家伙真是胆子不小,居然就这么大剌剌的摆在外面。
李观尘站在房间中央,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走向那张木质的床。床铺简单而干净,带着些微药草的气息。她小心地掀开枕头,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本发黄的医术。
“这是......”这本医术有些泛黄破旧,显然是保存了很长时间,但让人震惊的是这本书的作者竟然是——鬼崖子。
她忍不住低声惊呼,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老鬼的名字怎么会在上面……”李观尘低语,这本书是她师父鬼崖子的作品。而她深知,鬼崖子的医书极少流传民间,甚至对许多修道者而言也是无价之宝。
那就只有一种情况,这本书或许是两年前那个道士的,那道士会是老鬼吗?
不,不可能是他,老鬼两年前并没有离开她很长时间,更不可能随意将书交于他人。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翻开书页,注意到在“断肠草”那一页的纸张已被翻得卷角、泛黄,上面的字迹模糊却依旧清晰可见。她皱了皱眉,这一页上的内容明显被人多次研读。她的目光缓缓滑过页面,忽然发现一行字迹,这显然来自一个成年男子的手笔,字体苍劲有力。她心中一动,这不是老鬼的笔迹,那这就是书的主人留下的了,会是谁?
这旁边标注了断肠草的解药,李观尘轻轻摩挲了一下,倘若这本书是两年前那个道士留下的,那么......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过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她轻轻合上书,将它放回原处,动作轻柔,确保枕头下的医术与之前的位置一模一样。随后,她继续环视房间,目光冷静地巡视床铺下、墙角、桌案上的各种瓶瓶罐罐。房中杂乱地堆放着几种草药和工具,似乎都是日常用来熬制药物的,但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物品,显得冷清而疏离,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一岁孩子应有的生活空间。
她漫不经心地走向衣柜,轻轻推开柜门,柜内只挂着几件衣物,布料陈旧却干净整齐。她的手指轻轻一勾,注意到衣柜底部似乎藏着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她将它轻轻拉出,打开箱盖,一股淡淡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箱中静静地躺着几件粉色的衣服,质地柔软。
李观尘的嘴角微微一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这是……小女孩的衣服?”她低声自语,目光落在那衣物上。这些衣物完全不像是陆幽会穿的。他也没有什么妹妹之类的。
等等,妹妹?
张婆婆的死......心头陡然一紧,仿佛某个隐藏的真相逐渐浮现,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的话......
李观尘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分析着眼前的线索。她闭上眼,回忆起陆幽的神情与举动,一丝寒意不禁爬上心头。这个孩子,年纪不大,所行之事却丝毫不见稚嫩。他的举止间隐约透着一种诡异而阴沉的成熟,似乎对一切了然于胸。
她或许已经知道答案了。
但最重要的是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什么......
她轻轻将衣服放回箱内,仔细将箱子复原,将衣柜小心合上。随后,她在房间中悄然擦去自己留下的痕迹,一切恢复如初。做完这些,她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走向院子墙边。夕阳正缓缓下落,房间的光线逐渐昏暗,仿佛整个空间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中。她深深望了一眼屋内,轻轻一跃翻出墙外,悄然无声地消失在小巷的阴影中。
踏上街道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残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映得她的影子拉得修长而孤独。她低低叹了一声,今日获得的信息远远超出预期,内心的疑惑却也更加深重。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甩了甩头,似乎想把一切的疲惫甩掉,随即转身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她的脑海里闪现出陆幽那双深沉的眼睛,心中不禁感到一丝寒意。“真是个可怕的孩子……。”她低声喃喃,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低垂,街道两旁的灯笼开始摇曳,散发出温暖的橘黄色光芒。李观尘缓缓走在夜市间,目光在小摊上扫过,挑了个卖胡饼的摊子坐下,要了一个胡饼,加一碗粥。她坐在矮小的木凳上,略显疲惫地啃着饼子,目光无神地望向前方,似乎专心在吃,但眼神却在暗暗地观察周围的人。
她的爱好很多,但长期坚持下来的很少,但她总是很喜欢观察陌生人。陌生人不经意间的表情、言行往往能流露出最真实的一面。或善良,或狡诈,或淡漠,或亲切,甚至在那些漫不经心的细节中,也能窥见人性的复杂和多样,在她眼里会觉得很有趣。她嘴角浮现一丝淡笑,眼神不经意地停在摊子另一侧的一个男子身上。
摊旁的几名食客开始低声交谈,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你说咱们县的新县令什么时候到啊?都盼了这么久了。”
“谁知道呢,但是我看方主簿代管的也还挺好的。”
“好什么啊。”随即压低声音:“这接连不断的凶杀案,凶手还没有找到,虽然表面上大家都一片祥和,但谁的心里不犯嘀咕啊,你别跟我说你不害怕。”
“哎,这事儿确实,第一起案子距离现在都两个多月了,还没找出凶手来,咱们县就这么大点儿,大家基本上都知根知底,你说谁会是凶手呢?”
“你说会不会是外来人呢?”说着那两名食客又将视线投向李观尘和男子,眼神带着一丝防备和探究。
李观尘闻言,轻轻一顿。她的目光再次落回男子身上,恰好捕捉到那男子不经意地整理腰间的衣带,微微皱眉,似乎被周围人的谈话引起了警觉。
李观尘微微挑眉,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又听那二人说道:“得了吧,外来人在这县里呆上两个月还能不被察觉到?”
“哎,也是,那会是谁呢?”两人的对话随即就结束了。
李观尘微微一笑,思索片刻,匆匆啃了两口饼,站起身走向那名男子的桌子。她站在桌旁,含笑开口:“这位小哥,我看你有眼缘,不如送你一卦,如何?”
那男子相貌俊朗,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眼睛很大,双眼皮,但眉眼间流露出一股清贵之气。皮肤不算白但也不算黑,如果忽略他的身高的话,是个可爱很乖的长相。男子身着玄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枚精致玉佩,显然非平民子弟的装扮,却不拘一格地坐在这胡饼摊上,低头慢慢咀嚼着手中的饼子。李观尘挑了挑眉,心里暗暗推测这男子的身份。
男子闻言愣住,随即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显然没有料到会有女子主动搭话,尤其还是一个模样清秀、气质不凡的姑娘。不过这个姑娘有些奇怪,她头发上的铃铛和她的穿着有些古怪,别在腰间的朱砂大葫芦跟长相完全不符。
他的目光有些飘忽,似乎有些局促不安。李观尘暗自好笑,继续说道:“别紧张,我只是个算卦的,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男子眼神游移,微微点头:“啊.....姑...姑娘请坐。”
李观尘轻笑,礼貌地坐下:“我叫李观尘,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沈,沈清安。”
“你也是刚来封门县吗?”
“对……昨天才到。”沈清安垂着眼帘,似乎不太敢与她对视。他皮肤偏小麦色,眼睛大而明亮,略带些腼腆的神情。这样一个乖巧可爱的模样,倒与他清冷的装束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对比。
“我也是刚来封门县不久,在这歇歇脚。”她微微靠近林清安,压低声音,声音带着一丝神秘:“但是,我跟你说,这里短短几天就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沈清安闻言,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吸引。李观尘见他有兴趣,便将最近的凶杀案大致讲述了一遍,着重描述了后山的发现、陆幽和方青山的嫌疑,却故意隐去了自己翻墙进陆幽家中探查的事。
李观尘讲的有些渴了,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林清安思忖了一下,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淡定的喝着茶水的女子,看来这女子并不是什么普通的人,他眉毛紧皱:“你的意思是说,那十岁的那孩子才是背后真正的凶手?”
“准确的是十一岁的大孩子了。”李观尘摇晃着手里的茶杯,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低声说道:“你觉得这年纪的孩子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吗?”
沈清安眉头微皱,似乎还在犹豫,略显迟疑道:“确实少见……”
“但也不是没有,不是吗?”李观尘的语气带着一丝肯定,眼神平静而笃定。
沈清安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狐疑地望着李观尘:“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显然他也觉察到一个素未相识的女子在街头主动攀谈凶案,未免过于离奇。
李观尘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看你面相端正,且身上带着一股正气,像是个好人。想找个人说说,再说了,我若去衙门直言凶手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你觉得他们会信么?”
沈清安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微微低语:“那你倒是挺信任我……”
“你说什么?”李观尘挑眉问道。
“啊,没什么。”沈清安连忙摆手,抿了口茶掩饰尴尬,故作镇定地说道,“只是现在没有证据,恐怕……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吧。”
李观尘轻轻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证据嘛,倒还真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