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阿诺厉声呵斥,语气中隐隐透出几分怒意,“你以为我想吗?此事你以后万不可再提起。没几个人知晓,我会再想办法,但你要管好自己的嘴!”
李观尘暗自揣测,眼前的巫女似乎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圣洁善良。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巫女和村长身上笼罩着一层阴寒的气息,像有看不见的黑影萦绕。
他们究竟在隐瞒什么?
忽然,一只松鼠从树枝间窜出,猝不及防地掠过李观尘的脚边。她被惊了一下,后退时脚踩断了一根枯枝,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树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谁?”巫女的呵斥如冰刀般割裂空气。她猛然转头,目光直直地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神犀利如刃。李观尘屏住呼吸,却在下一瞬和她四目相对。那双描着细长眉的眼睛里,竟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嫉妒,像潮水般一闪而逝。
村长随即转头察看,当看清是李观尘时,他脸色倏然一沉,眉头紧皱,不知道刚刚两人的对话她都听去了多少。
已经暴露的李观尘对他们微微一笑,想要转身直接离开,没想到村长直接叫住了她:“小姑娘,等一下。”
巫女与村长一同从台阶上走下来。巫女步伐稳重,红袍曳地,身上银饰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在这静谧的森林里听来竟带着一丝压迫感。
“你是什么人?”巫女站定,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威严,“你应该不是村里的人吧?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微微抬下巴,目光在李观尘身上游移审视。虽然李观尘刻意穿了一身朴素破旧的衣裳,但她与这些村民迥然不同的气质还是难以掩盖。巫女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眼神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李观尘未施粉黛,容颜却清雅脱俗,如皎月清辉,令人过目难忘。这种与自己明艳张扬截然不同的美感,让她感到隐隐的不快。
李观尘察觉到巫女的打量,也从容不迫地观察起对方。近距离看,巫女的年纪似乎并不大,比她想象中还要年轻,可能不过十四五岁,眉目间尚有些稚气,但她的神态却透着一股早熟的老练。
还没等李观尘回答,村长粗哑的声音中透着几分试探说道:“她是进森林找丢了的马,迷了路才来这里借宿几天,现在住在龙婆家里,昨天刚来。”
李观尘点点头,配合地接话:“是的,我只是暂住几天,很快就会离开。”
“我们村子正在举行祭典,你一个外人,来这里做什么?”巫女阿诺的话语虽不重,却带着一丝冷嘲热讽。她美丽的脸庞如精雕细琢的瓷器,然而那微微上挑的眉眼中透出的刻薄,却与她的外貌形成了一种割裂感。
李观尘微微一笑,毫不慌乱,看了一眼旁边的村长,语气平静地答道:“今天村长去龙婆家时特意交代她一定要派人参加祭典。可龙婆年迈,加之眼睛不变,行动也不便,就托我代她前来。但我对你们的仪式一无所知,所以只能在一旁观看。我看到这里视野不错,就走过来看看,也没听见你们在说什么,我也是刚到。”她目光扫向旁边的村长,脸上没有半分被抓包的尴尬或不安。
阿诺冷哼一声,眼中掠过几分怀疑:“我看你两手空空,倒不像是来参加祭典的样子。”
“龙婆照顾我多出来的一张嘴已经够辛苦了,她一个老人家自己一个人过活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哪里还有余粮贡献出来啊。”李观尘微微耸肩,语气依旧从容。
阿诺面色一沉,冷声道:“这就是不尊重巫师祖先。”
李观尘却毫不退让,平静道:“她又没来参加。再说,我是个外人,按你们的规矩,外人参加祭典也不必像本村人那样吧?”
“你……”阿诺被她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精致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恼怒。
果然还是小孩子,旁边的村长却是神情自若的样子,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嘴角依旧似笑未笑的,像极了一只笑面虎。他轻咳一声,缓缓开口:“巫女不必在意一个外人。龙婆的情况我们都知道,她确实艰难。你作为巫女,体谅她也是应当的。”
阿诺瞥了村长一眼,深吸一口气,将情绪收敛得一干二净,脸上的怒意瞬间被温和取代,语气也柔和下来:“对,龙婆这些年确实辛苦。她儿子的事情已经够让她难过了,现在又瞎了眼,还要独自生活,着实不易。”
村长微微点头,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李观尘身上:“小姑娘,你既已来了我们这里,那就要遵守我们这里的规矩,龙婆的事就不追究了,但我觉得,你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还是少出门的好,毕竟我们这个村子四周都是森林,平时进来个猛兽都是很正常的,少出门对你也好,如果出了事儿,我们是不会负责的。”
他说话的语气和善,却带着隐隐的警告意味。
李观尘微微颔首:“这是自然。”
李观尘与村长和阿诺简短交谈间,耳边的喧闹声渐渐消散,显然祭典已接近尾声。随着最后一阵低沉的祭歌在风中飘散,周围的人群逐渐散去,只剩下炉鼎里的烟还在冒着。
正当三人准备离开时,一个穿着早已洗得发白的妇人,拉着一个小女孩,突然从台阶下方跑上来,双双跪倒在阿诺面前。妇人的脸上布满泪痕,双手颤抖地捂着孩子的肩膀,声音中带着绝望:“巫女,求求你救救我丈夫吧!他被‘诅咒’了,我们实在没法子了,只能来求您了!”
阿诺明显一怔,随即连忙弯下腰,语气中带着些许惊慌:“快起来!这是什么场合,跪在这里做什么?”
妇人却丝毫没有动弹,拉紧小女孩的手,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求求您了,巫女大人!我丈夫的情况比之前那些人要好多了,这次您一定能救他!只要您愿意出手,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阿诺的眉头皱得更深,眼底划过一丝复杂,脸色也有些发白。她直起身子,语气冷了几分:“被诅咒的人是无法医治的,这个村子的规矩你应该清楚。一旦中了诅咒,只能尽量珍惜剩下的时间,多陪伴他,让他走得安稳,这是最好的办法。”
“不!我不想放弃!”妇人哭声更大,声音尖锐而嘶哑,像是在撕裂她的喉咙。她一把抱住旁边怯生生的小女孩,小女孩虽然害怕,但依旧轻声安慰着母亲,却未试图阻止她的行为。
妇人的情绪失控让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村长连忙走上前,伸手试图将她扶起,语气中带着几分隐忍:“你先起来吧,这里还有其他人看着,不要闹了。”
然而妇人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神中是浓烈的愤怒与不甘:“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惩罚?信奉你们这些年又有什么用?!”
这番话如同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瞬间激起涟漪。阿诺和村长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原本勉强维持的和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难以掩饰的厌恶,旁边的女孩有些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但却并未有所阻拦。
周围虽然已经没有多少人,偶尔几个路过的村民因距离较远,也未能听清妇人说了什么,但近在咫尺的李观尘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村长俯下身,语气低沉而冷漠:“你莫要再胡说了,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对你们家可没有好处。”
空气似乎被冻住了,只有妇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回荡。阿诺抿紧了唇,眼神中透着克制的怒意,她低头看着地上跪着的妇人,似乎在强压下某种情绪。
而李观尘却摸了摸下巴,目光在三人之间游走了一圈,随后勾起唇角,缓缓开口:“要不,让我试试?”
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连同身旁的小女孩也一并抬起了头。她愣愣地看着李观尘,眼神中透着震惊与狐疑,这才发现这姑娘不像是本村的人,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有几分古怪但清冷漂亮的陌生女子竟会主动站出来说这样的话。
“你是……?”妇人迟疑地开口,声音沙哑。
李观尘微微一笑,眉眼间带着几分从容:“我是个路过此地算命的,学过一些医术,或许能帮得上忙。既然你们的巫女无法出手,不如让我试一试?”
这句话无疑是朝死水般的场面掷出了一枚火星,像是踩到了阿诺的痛处,她猛然转头,目光如刀般直直刺向李观尘:“你算什么人?这种事不是外人能插手的!”
然而村长却伸手拦住了她,低声说道:“巫女,别动怒,看看这姑娘想怎么做。”他语气虽平和,但眼底却透着一丝深不可测的寒意,倘若这事儿让这个外人去处理,要是医死了那也正好是个替罪羊了,要是医好了,那……他的眼神瞥向了一旁有些气急败坏的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