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华走后,空荡荡的屋内只剩下谢琛和楚楚两人。
由于两人都认为自己之所以中情蛊,是对方的锅,互相看不过眼,因此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楚楚气匆匆而来,被温华数落一顿,原本的火气消去大半,瞪着谢琛不说话。
谢琛挑眉,搁下茶杯,站起身来到她身边,垂眸看她,“二小姐真是做的一手好戏?”
他说的戏是指,楚楚在家人面前的深情人设。他起初也以为楚楚对自己情根深种,但经历蛊虫这件事,他便想通了,楚楚多半是装的。
试问,有哪个深情款款的女子,会对自己的心上人种蛊呢?
情蛊只是个意外,谢琛相信,不是情蛊,楚楚也照种不误。
若是没有楚楚的作妖,今日温华不会来找他,也不会有昨晚的事情,更不用面临你嫁我娶的荒唐事。
谢琛气势十足,又身高腿长,楚楚在他旁边,明显缺了些底气,但仍一副不怕天不怕地的模样,双手叉着腰,不服气道: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你人现在还在梵音寺,说不定已经被人抓住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谢琛嗤笑一声,“小姐,你是不是忘记一件事,当初我帮你保全名声,你答应带我出梵音寺。咱们俩已经扯平。”
那时候情况紧急,无人能帮楚楚,秦三出手相帮,她挺感激的,可是有件事在楚楚心里,至今如鲠在喉。
想起那事,楚楚便觉委屈,眼泪控制不足流出:“那你之前还做了一件更过分的事,你将蛊虫种在我身上,威胁说将来那些东西会侵蚀我的五脏六腑。”
或许是觉得在谢琛面前哭,是个很丢脸的事情,楚楚试图抑制眼泪,结果却收效甚微,源源不断夺眶而出。
谢琛皱眉,这辈子很少与楚楚这样的女子打交道。张牙舞爪,报复心强,却又怂得要命。
此刻见她哭,谢琛平日里的淡定飞去了九霄云外,心里乱糟糟的。想抛下她出去,后一秒又忍不住回头看她。
谢琛冷声道:“起来。”
“呜呜啊啊啊……”楚楚哭得更大声。
谢琛:“……”
他顿了片刻,“你怎么那么笨呢?谁会随时随地把蛊虫放在身上?”
“啊?”闻言,楚楚红肿着眼睛抬起头。要不是那张脸白白净净的,长相娇憨,脸颊鼻头红红的,这样子要多丑有多丑。
谢琛闭了闭眼,似乎不忍直视,道:“我不想重复。你收拾好自己,赶紧出去。”
也不知他是真的不忍直视,还是出于别的原因,总之他见到这样的楚楚,心间发颤,头脑发昏。
但楚楚哪里肯放过,她抹了抹脸,跟在谢琛屁股后面,问:“秦公子,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你再重复一遍嘛。”
谢琛头也不回:“我这个人很有原则,只说一遍,那就只有一遍。”
楚楚发现秦三这人挺有趣的,初见时,他看起来冷心冷情,虽然看上去是个亡命之徒,却没有伤害过她。熟识之后,她一软弱露怯,他便开始手足无措。
最后,还将拿捏她的把柄说了出来。
楚楚抓住了他的七寸,认定他是个讲理又心软的人,软声道:“可是你说的太模糊,我想听一个非常确定且肯定的答案。”
“我没在你身上下蛊又怎样。”谢琛哼了一声,“你现在还不是一样中蛊了,有甚区别?”
楚楚:“……”
是哦!
然而,下一秒她又欢喜道:“当然有区别啦。你也中蛊了,中的还是跟我一样的情蛊。”
谢琛真搞不懂她的脑回路。竟有人中蛊了还如此高兴。
要不是知道她不喜欢自己,自己又要被她迷惑。
于是,谢琛用一种看奇异物种的眼神看向楚楚,并发出内心疑问:“你到底在傻乐什么?”
楚楚扒拉谢琛,凑近他耳朵道:“因为我知道秦公子是要做大事的人,惜命。而且,我还知道秦公子一万个看不上我。肯定会寻解蛊之法,这样我就不用操心了。”
情蛊最大的作用在于牵制某人,所以中了情蛊的两人不得分开太久,否则孤身一人的日日夜夜会很难捱。但有一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只要两人中的一人,解除情蛊,另一人身上的情蛊自动作废。
对别人来说是弊端,但对楚楚来说,却是最大的好处。
谢琛似笑非笑,“小姐,解蛊不止一种办法,只要另一方……”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楚楚,意思再明显不过。死一个,另一个便解脱。
楚楚打了个寒颤,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她怎么给忘了。解开情蛊最快最利落的办法,便是杀死其中的一方。
她和秦三对上,若真要有一死,毫无疑问是她自己。况且是她作出来的妖,秦三很有可能会对她动手。
谢琛恐吓住了人,又道:“趁我失去耐心之前,你最好找到解药或者压制的办法,不然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对你做什么。”
楚楚:“……”
天杀的。
她现在收回说秦三心软的话,还来得及吗?
——
“香梅,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吗?”问话的是陈管家的儿子陈安。
香梅无精打采道:“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小姐不怎么理我,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惹小姐不开心。”
她最近很苦恼,二小姐从梵音寺回来后,对她的态度大变样。以前亲近她,重视她,院内的丫鬟婆子都愿意听她指挥。
现在那些人不听便算了,还时不时拿话阴阳怪气她。她从小心气高,要强,如此落差,她怎么受得了。
陈安道:“不说二小姐了,三少爷也是,自从昨日听说二小姐要招婿,也是好大一通脾气。小姐少爷不高兴,苦的,都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香梅诧异:“招婿?”
陈安道:“是啊,我可是亲耳听到的。是那位二小姐带回来的秦公子。”
香梅满头问号:“他不是无官无职么?小姐看得上他?!”
陈安摊手:“谁知道呢?”
香梅面色凝重,“不行。”
陈安好奇问:“为什么不行?”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关乎她的命运啊!
香梅之所以讨好温楚楚,是因为楚楚野心大,身份高贵,有可能嫁给皇亲贵胄或高门大户。
而她自认为有几分姿色,使个手段,做个妾室没问题。
这也是她一直拒绝陈安的原因。
陈安出生便是家仆,一辈子也只能是家仆。香梅嫁给他,永无出头之日。
她已经不想做奴婢。
若是那位秦公子入赘,依老爷夫人的脾性,别说妾室,恐怕连通房都做不成。
正说着话,遥遥走来一位翩翩俊公子。气质华贵,容貌上乘,一看便知是富贵乡里养出来的。
莫非是哪家的公子?是她喜欢的类型。
香梅心思活络,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既然小姐靠不住,偏要嫁个白衣,那自己去争。若是有男子瞧上自己,向小姐讨要自己,那不就顺理成章成了主子。
而且走过来的男子无疑是一个好的选择。她广撒网,不信一个不中招。
香梅笑吟吟又羞怯地向来人行了一礼。陈安喊了声:“秦公子。”
谢琛样貌还是拿得出手的。在外人面前,他也乐于装做一个无害的人。这样能减低人的警惕,也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转一个弯,秦三的背影彻底消失,香梅的眼神仍不肯收回,陈安拈酸道:“就这么喜欢看么。我没他那身衣裳,若是我穿那身衣裳,也照样帅气迷人。”
“你?!”香梅翻了个白眼,挥了挥手,“就算了吧。”
香梅想起什么,问:“陈安,你刚才叫他秦公子,是秦侍郎家,还是边塞秦将军家的人?怎么我都没见过。”
陈安得意道:“你自然没见过,此前老爷也没见过。因为他就是温府要招上门的女婿。”
香梅:“……”
怎会如此巧?
香梅希望落空,一脸不高兴,皱成了一团。
而另一边,见附近没了人,叶十八悄无声息出现在秦三身旁,道:“主子,温府的下人是会变脸么。明明前一刻眼神还无比欣赏,听说你要入赘温府,那丫头的脸瞬间由晴转阴。啧啧啧……”
谢琛脚步不停,“那丫头是温楚楚身边的,跟她主子一个德行,你到底在遗憾什么?”
“没。”
叶十八是来问正事的,他还记得自己的任务:“主子,过两日大长公主大寿,您会过去么?”
谢琛“嗯”了一声。
叶十八:“那你抄的佛经?”
谢琛:“带上,寻个机会给大长公主。”
叶十八点头:“哦。我回去拿。”
每年谢琛都会亲自抄佛经,在大长公主生辰这一日送上。今年谢琛早早抄好佛经,只是没带在身上,放在了皇家寺庙。
问完话,叶十八跟只猴子一样,从谢琛的右边跳到左边,问:“那主子,你是要真入赘温府么?”
谢琛给了一个眼刀,道:“你觉得呢?”
“嘿嘿,我觉得呀……”叶十八挠挠头,“我觉得主子入赘温府挺好的,那温姑娘对主子百般体贴……”
话没说完,谢琛拍了叶十八一个脑瓜崩,敷衍道:“手滑。”
“是您要问我的。”叶十八摸着头,委屈道:“而且,主子不敢成婚,我做属下的,婚期也要延后。我都成年了……”
谢琛忍无可忍,想再踹他一脚,叶十八急忙逃开:“好好好,不娶,你不娶,我也不娶,我们两个相守一辈子。”
谢琛:“……”
越听,他火气越大,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骂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