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整个的尸体好清理,半截就需要一点技巧了。
安室透的做法是打电话摇人。
不多时,一辆贴着家电配送字样的箱货停在了戚月白的公寓前。
两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抬着一台空冰箱进门,将人头马剩下的尸体塞进去,然后又光明正大的抬着冰箱出去了。
安室透向解释戚月白解释:“我听琴酒说是死了不久的尸体,所以打算伪装成醉酒的家伙直接扶走,就没准备麻袋或行李箱,不过现在也请放心,伪装成更换家电也不会让人怀疑的。”
戚月白:“……”
没用但可铐的知识又增加了。
他笑着说了句‘辛苦’,就摊在沙发上,继续研究安室透放进礼品袋里的东西。
这可是关乎他小命的。
琴酒在短信里说的轻快,去横滨拿一份文件。
但现在看送来的东西——银行卡,假的驾照,一栋房子的钥匙和地址,七个写作底层人员,但一看全是某国际贸易公司高层、财阀、某政府议员,甚至还有个警部的联系方式。
好家伙,这是他能看的吗。
最重要的是,拿什么东西要这么多东西辅助?
从首相办公桌上拿?
不问自取视为偷啊朋友!
痛心疾首.jpg
戚月白带着点视死如归的心态,翻开写着任务具体内容的纸。
好消息,与首相和银行金库里的钞票模具都没关系。
坏消息,要被他拿东西的那位,他不认识,纸上也没有想介绍的意思。
这玩意百度能查到吗?
“小茶野君。”安室透的声音如光般出现:“你怎么了,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
“你来的正好,安室君。”戚月白抬头:“中原中也,这个人你认识吗?”
中原中也?
安室透愣了下,问道:“港口黑手党那个吗?”
戚月白不知道什么黑手党白手党的,他只知道:“是横滨的中原中也。”
“那就是他了。”安室透点点头,他觉得奇怪:“中原中也这个人在地下很出名,小茶野君不知道吗?”
戚月白只能含糊其辞:“只知道一点,所以想从安室君这多了解一些。”
安室透心下一惊。
这是在试探他的能力了。
但,蓝方威士忌为什么就这么自信,他会心甘情愿背叛朗姆,为他效忠呢。
他手中难道……有什么他无法拒绝的筹码。
心里乱得厉害,安室透再看这个懒洋洋的窝在沙发上,浑身都是破绽的少年,只觉得他身上的无害实际上是掌握了全局的有恃无恐,城府深的厉害。
他握紧拳,面上笑的轻松:“您问的太突然了,能让我再想一下吗?”
戚月白奇怪:“这种事有什么好考虑的。”
难道是这位中原中也是个特别复杂的男人?
这话落到安室透耳里就是另一层意思了,他读懂了戚月白眼中明确的疑惑,眼前这少年,是很真诚的在好奇他为什么要迟疑他的拉拢。
他理所当然的,视波本为囊中之物。
安室透垂眸:“我明白了,我晚些会写一份情报发给您的。”
投靠蓝方威士忌并不意味着他要背叛朗姆。
至少明面上不是这样。
戚月白:??
中原中也这男人,已经复杂到无法口述的地步了吗?
*
琴酒,真该死啊。
夜晚,完成了家庭作业,正在给自己准备晚餐,哄自己坚强活下去的戚月白摸出兜里‘叮’的一声的手机,在阅读了安室透发来的《中原中也小百科》后发出如此感叹。
总结,中原中也,横滨四大非法组织之一的‘港口黑手党’的预备干部,之前是神似缅北地区的擂钵街龙头组织‘羊’的首领,根正苗黑的行走特等功,目前在从事宝石走私行业。
戚月白要拿的东西,就是一份关于港口黑手党和阿拉伯□□签署的宝石协议。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重力使是什么意思,操控重力的异能者又是什么?
确实成分复杂。
戚月白举起菜刀,从金属的反影中对上自己那双殷红的眸子。
不科学,挺好的。
科学的尽头是魔术帽里的兔子。
忍住给自己一刀听首歌冷静冷静的举动,戚月白继续处理晚餐要用到的食材。
鲜虾入水解冻,厚切牛排改小块,抓拌腌制后备用,油麦菜洗净。
‘叮’手机又响了。
「横滨现在很乱,您千万小心」
是安室透发来的。
戚月白用唯一干净的小拇指艰难的回了个:?
「是因为某个异能者的死亡,非法组织们为了争夺他留下的五千亿黑钱遗产而展开的斗争,据可靠消息称,目前关东地区已经有70%的非法组织卷入其中——bourbon」
「异能者是特权人群,死在他们手上,连政府都会帮忙遮掩,我的意思是,尽量别和他们扯到一起,您明白吗」
戚月白不懂。
他只知道,这个‘拿东西’的任务含金量还在上升。
顺带,贵国真乱。
戚月白回了句谢谢,收手机,静音,决定把剩下的时间都用在哄自己上。
死刑犯临行前还要吃顿断头饭呢。
他今日的口粮全部来自昨天在楼梯口发现的那袋超市配送。
起锅倒油,油热放入姜条蒜片爆香,随后把腌制好的牛排块倒入,大火翻炒至牛排变色,下入切好的葱段,胡椒、盐、白糖调味。
戚月白心情愉悦的哼着小曲,唱到一半才发现是颅骨歌的曲调。
……好好好,他比牛肉腌的还入味。
戚月白手动给脑子换了个频道,唱着好运来将葱爆牛排装盘,接着直接倒油起火,炒了个肉味油麦菜。
接着把另一个锅里煮的西兰花捞出来,生虾剥皮,虾仁煮熟,拌美乃滋做沙拉。
最后从袋子里翻出味增汤料包,热水化开。
三菜一汤,功德圆满。
忙碌结束的戚师傅坐在餐桌前,看着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饭菜,突然有种这辈子值了的想法。
不——他要好好活着,活得比谁都长久。
戚月白双手合十,祝福自己早日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安心读书,然后……
回家。
*
第二天,戚月白六点准时睁眼,这是他正常的生物钟。
早餐是刷了蛋液的烤面包片夹昨晚剩下的葱爆牛排,又用酱油淋了内脂豆腐做凉菜,喝了杯热牛奶。
一切妥当,戚月白来到这栋公寓的地下室。
第一天参观时他就注意到了。
这间地下室的面积与一楼齐平,空空荡荡,但墙壁做了软包,地面有音孔处理。
完美的训练室。
戚月白的妈妈是形意拳的传人,可惜民间禁武,她后来身体又不好,只教了戚月白两三年就停了手。
但在不用被强制修配套心法——刑法的情况下,够用了。
这具新身体被歌声修复过,可比戚月白高考后的好用多了。
形意拳是内家拳,分三体式,五行拳,十二行。
顺步炮拳,退步钻拳,提步横拳,落步劈掌,进步崩拳。
下阴、心口、肾、胃、太阳穴、眼睛、咽喉、脸下、耳根……曾经被妈妈耳提面命交代过千万不要碰的禁区,戚月白认认真真复习了个遍。
以前是一拳下去三万起步,现在可是保命的本事。
练了两个半小时,八点的闹铃响起,戚月白收力,深吸一口气,晃晃气血上涌的脑袋。
“*@#%&……#%*……”
无视在地下空间回荡的歌声,他弯腰拾起上头时一把扯掉的上衣,胡乱擦擦胸口冒出的汗,上楼冲澡去了。
好消息,练武时身体机能的正向增长不会被歌声视为受伤。
而且,无人指导下乱练形意拳会伤身损寿的缺点,也被完美解决。
八点二十,戚月白穿戴好制服,背上塞的满满当当的单肩包踏出家门。
九点,按时交上家庭作业的戚月白拿着刚开的休学证明大摇大摆的离开学校。
九点半,戚月白下了新干线,出现在横滨。
“真小啊……”
二十分钟,从一个市中心到另一个市中心。
放以前,他怕是还没从上节课的教学楼溜达到下节课的小礼堂。
Q完小岛,戚月白掏出纸质地图,毕竟兜里那翻盖手机实在是联系不上北斗卫星。
“……”
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戚月白若无其事的将纸质地图收进包里,拉链,抬头一气呵成。
还是找个人问路吧。
但大概是安室透说的那场斗争的原因,车站干净的是在国内会被怀疑倒闭的程度。
仔细想想,就连他乘坐的那趟车上人也是稀稀拉拉,且车上氛围古怪,那些人不像坐车,倒像是去赴死。
戚月白一路走出车站都没碰到一个人,只好又掏出纸质地图,艰难辨认,走了条不知道对不对的路。
这真不能怪他路痴,实在是琴酒提供的这张地图不仅是简易手绘版,上面还都是没有标注宛如天书的线条。
被电子产品和网约车惯坏了的大学生哪受的了这个委屈。
他本来计划着找下一个遇到的人问路来着。
但戚月白顺着车站东拐西拐绕了好几圈,甚至没有一家开门做生意的店铺。
他找了个大概是居民楼的地方,爬到最高处,趴在栏杆边从上往下看,却只见目光所及之处,连排的房屋与绿化带,行道树与道路之间,皆是空无一人。
现在是正午,这片太阳透过树叶和蝉鸣正常落下的城市,却死气沉沉。
似乎,诺大的天地间,只有他在呼吸。
这鬼城一样的地方,搁谁谁不发怵。
反正戚月白是慌了,他感觉自己宁愿和安室透秉烛夜谈,也不想在这种分分钟脑补八百个恐怖片的地方待着。
他一咬牙,转身去敲居民的门,结果却是无人应答,换了房门,楼层都是一样。
戚月白心沉到了底,没再尝试,转身下了楼。
他看见窗户里闪动的人影了。
但明明有人,却不开门,连应声都不敢,这种情况说明……
戚月白走到楼下,左脚还未从最后一节台阶落地,瞳孔便倒映出街对面冲天的火光。
这种情况说明……居民不信任外界,真正的危险,在家门外。
接下来,仿佛是电影中的场景。
红色和灰色的爆炸,房屋轰然倒塌,只剩簌簌掉着黑灰的一面墙。
突然冒出来的两伙穿着黑西装的人端着枪械,在枪林弹雨中一个个倒下。
这是一场流血与杀戮的盛宴。
人是无法理解和想象自己认知之外的事情的。
在此之前,戚月白甚至无法理解这句话。
乃至他在看见家中的尸体和长相和善的非法组织的成员时还心存侥幸着。
不过如此嘛。
但那些骄傲和轻蔑全在此时烟消云散了。
戚月白强忍着不适,转身逃回楼上。
他靠着墙壁,蹲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努力平复着基因和骨子里刻画的面对同类逝去的恐惧。
这里可是城市,周围都是文明的高楼大厦,代表着人类的进步与和平的城市中却发生着这样的事情……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道有些阴邪的声音从戚月白耳边传来。
他一惊,刚要回头,却被从身后抓住了手臂。
声音是后上方,对方蹲在栏杆上!
来不及思考太多,戚月白小臂发力,一个转手反抓住袭击者,将人甩向墙壁,对方也有些本事,处于这么一个下盘不稳的情况被突兀拽下来,还能踩着墙落地,顺便给戚月白一腿,让他没法趁机进攻。
戚月白趁机后退拉开距离,鹰捉起手变三体式,观察对面。
来人是个模样尖利的瘦男人,颧骨高耸,眼廓细长,看人时习惯抬颚俯视。
“有点意思。”那男人嘿嘿笑两声,显然还是不将戚月白放在心上,眼神一扫,就让人有种强烈的被冒犯感:“长得这么可爱,是哪个组织放心把你放出来探路,真是浪费。”
戚月白眯了眯眼:“你是谁。”
男人长得惨不忍睹,笑的鬼迷日眼:“给哥哥香一个,就告诉你。”
他丝毫不觉得戚月白能给他带来什么威胁。
眼前的少年就像一滴初春的晨露,不带一点地下生物的污浊,却在他们这类人眼中,白的发光。
这家伙不是好人。
确认后,戚月白目光变得凌厉:“真的?”
男人眼睛一亮:“当然,我祸鼠说话算话。”
戚月白歪了下脑袋,趁他放松警惕,一个蹬踩向前,左腿刮地风,擦地而踢,直直踢上对方的胫骨。
站着不动,不踩他踩谁。
‘咔’
“嗷!”
胫骨一断,男人瞬间站不住,腿一软就要倒下,戚月白顺势扣住他的手腕一拧,一招狸猫倒上树抬腿起踢,鞋尖落点在□□,右手配合成炮拳冲着胃部一击。
几招下来,男人连痛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紧紧蜷缩着身体。
戚月白心脏砰砰直跳。
这还是他第一次将所学武法运到人身上,而且都是对被明令何止的人体死穴下手。
原来打人是这种感觉啊。
男人从牙缝和呕吐物中挤出零碎呻吟:“ya……”
“对不起,但是你先动手的,我这是正当防卫。”
戚月白正了下肩前双肩包的带,双手合十,空拜几下算作道歉,然后转身就跑。
“ya……羊……”
戚月白压根没注意男人哀嚎中夹杂的破碎字符,他着急离开犯罪现场,却在三步并作两步的快速下楼时脚踝一软,瞬间失去重心,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便直直朝着楼梯间滚下去。
“哈?”他懵了。
“异能力——【散沙河】”
是个陌生的女音。
因为倒霉,后脑还恰好撞到墙上,戚月白瞬间眼前一阵发黑,要不是歌声改造了身体,怕是要当场交代过去。
他还咬了舌头,吐出一口老血,脑袋无力低垂,不用摸都能感觉到脑后湿漉漉一片,剧痛、失血,还有方才从脚踝处蔓延的古怪力量,让戚月白失去了全部力气和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