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不愿染了红尘一心修仙的敬老爷来府上了。消息立即从门上人传入了二门内,而后连正玩乐的贾赦差点一个手滑,就砸了古玩。
贾赦唤小厮去把贾琏叫过来。贾琏的小厮昭儿打千儿请安,忙说琏二爷去东府了。贾赦听了这话,却一点都不恼,让昭儿出去了。贾赦手里盘着核桃,心里只想着等着看贾珍的笑话。
昭儿一出来,便言语伶俐地向贾赦门口外的小厮打听,这是出了那件子事情,让大老爷这么急急的找来。
贾赦的小厮偏不告诉他。昭儿百般作揖,直道:“好哥哥,快告诉我吧,心煎的很。”
有个小厮看不惯,制止道:“别作弄他,快说了吧。”
其他人便七嘴八舌的说了,道是东府一心羽化成仙的敬老爷来了。
昭儿一听这,就觉得不好。贾蓉来请二爷的时候,说是珍大爷召来一班小戏儿并一档子打十番的,都园子里戏台上预备着呢。①有几个世家子弟作陪,且等琏二叔到了就开席呢。
贾蓉这话说得如此动听,贾琏自是心动行动。
趁琏二爷换衣服的空,旺儿就显摆道,平日里东府珍大爷当家,是百无禁忌,聚了世家子弟们来赌博吃酒,倡优取乐,还在天香楼立了个箭靶子,让人评比。斗鸡走狗,问柳评花的这帮游荡纨袴②是天天乐的不着家。
旺儿说不仅得了许多赏钱,还大饱眼福。玩得可开了。
昭儿便啐他,东府那么乱,你跟着二爷不说劝他少吃酒少玩乐,还捧着他去。前些日子,跟着珠大爷来往,也有个正行。这才区区几日,琏二爷有恢复原形了?
旺儿撇嘴。“主子没正行,我还能管得着?”这分明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呀,政老爷做官升官,珠大爷就读书好,赦老爷玩扇子玩古玩玩女子,咱们琏二爷就有样说样啊。“你可说不找我。”
昭儿苦闷。“你且多劝劝吧,咱们跟着主子也有奔头不是。你看看,琏二爷不过是和珠大爷多来往些,咱们也和珠大爷的小厮来往多了,你现在说话多有道理,又是一套一套的文辞,听说珠大爷的小厮都会读书写字呢。”
旺儿蹲在门口,口里直道:“仆随主子吧,咱们爷如何,我们就得什么造化,咱们做小厮的,有那么大志气也没用。爷做什么,我就跟着呗。”
正准备迈步出来的贾琏,听了两个贴身小厮对话,闻言一怔。等外面没人说话了之后,贾琏才假装是刚准备好出来。
他也不说什么,喊了旺儿就走。
贾琏在东府里看着平日里一向觉得享受的东西,看着身边喝酒作乐的同伴,台上的戏子,台下的醉眼朦胧,搂着女人男人,丝竹绵绵,唱词哀怨。
贾琏觉得这一日日的这么享乐下去,细思下去,竟是无趣的。
贾琏便起身走了,也不与贾珍打招呼,略有些踉跄,从天香楼朝外走。旺儿扶着贾琏,却贫嘴道:“二爷,你今儿也喝多少啊,可是酒量不成了。下次就让小的替爷喝了。”
贾琏扶住树,只盯着旺儿看,把旺儿看的是毛骨悚然,差点跪地。他胆子小,二爷可别吓他啊。“二爷,你说话啊,我都被您看毛了。”
“你说,我是不是比不过珠大哥,你们是不是觉得跟着做珠大哥的小厮更好?”
旺儿啪的一下就跪地上了,抬手就要给自己一巴掌。“二爷,您这是听哪里来的狗屎话,真是放他娘的屁。”
贾琏冷笑道:“糊涂东西。”
不待贾琏继续说什么,尤氏带着丫鬟已经走过来了。尤氏忙问,“琏二弟可要从宴席那边过来的,可是要解解酒气。”
贾琏寒暄了几句,便道自己略有些头疼,便先走了,让尤氏帮忙和珍大哥说一下。
贾琏出了门,旺儿已经换成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百般在贾琏面前逗趣,“二爷,您日后娶一个这么温柔的主母可再好不过了。”
贾琏冷笑,骂他:“放屁,温柔有什么用,浑似个面团,珍大爷都把宁国府翻了天,连个屁都不敢放。只是一味的贤良,整个府上连个小丫头都没个怕的。”
旺儿便笑道:“那二爷就娶个厉害的。”心里却道,真娶进来一个厉害的,和大夫人缠斗起来,府里可就热闹极了。
贾琏觉得无趣,和小厮说这些话,又有甚用。他的婚事还不知道要落在何处呢。
贾琏和旺儿一回到府,还没来得及歇一歇,就见昭儿急的像是瞎转圈的毛驴。
旺儿忙拉过他,冲他挤眉弄眼的,偏这次昭儿没有半点默契。旺儿心里直冒火,我都替你圆过场了,你又来显眼,可小心被二爷一脚撅了。
贾琏扶着额头,正慢悠悠的喝茶,问他怎么了。
昭儿便将大老爷唤他,贾敬来府上的事情都一一告知。贾琏一听,却一笑,起身抬腿就走。
旺儿忙跟在身后,“爷,你可歇歇吧,刚从东府回来,您又要去东府,就派个小厮过去告诉珍大爷不就成了。”
贾琏笑道:“谁说我要往东府去,咱们就瞧瞧敬老爷去。”
旺儿便不说什么,和昭儿都一起跟上。
贾琏到贾母这里,发现除了上衙的贾政,他爹之外,大家都在。而且大家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坐在的贾珠盯着那院子的空地,深深蹙眉,手里拿着毛笔正画着什么。元春正翻动着什么。大太太和二太太侍奉在祖母两侧,大太太居然也是一脸惊讶,二太太都已经要喊叫了。只有祖母还是镇定的。
贾琏一来,像是打破了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大家一下子从惊讶中恢复过来。
贾琏向贾敬行礼后,问他怎么从玄都观出来了。
贾敬道:“给珺姐儿和瑛哥儿送小名,珺姐儿有仙缘,青一字,篆文中下半为丹。丹、青为重,青为贵,凡从青者,都乃精华之意。珺姐儿便为青君。珺姐儿有玉,瑛哥儿无玉,便取名宝玉,有相衬之意。”
贾敬的一番话令人信服,贾母点头,小名皆是好寓意。
奈何邢夫人却叫破:“看仙术呗。”
贾敬尴尬……那是不可能尴尬的。修仙之人,才不会理会世间素人的看法。但当他见识到自家儿子如何造孽的时候,就不是此时的心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