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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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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就是这样。

他眼神并不妩媚,姿态也并不妖娆,甚至手指头都没动一下,但他只要看过来一眼,就让人心甘情愿跟他走。段青深看着前边的摩托,这么想着。

轮胎压着北京的秋天驶出六环,下午两点天气很好,梁愿醒骑在前面。

京开高速过新发地和海子公园的那段路堵了一小阵子,堵车的时候梁愿醒把护目镜推上去。十月是北京很舒服的时节,白天里是冷的,但没有非常冷。梁愿醒微微仰些头,看着天上一团浓积云。

他耳机里放着一首《Capital Letters》,前奏刚响,对讲跟着响了。段青深在他旁边车道的车流里,位置在他后面一点儿,说:“推首歌给我?”

“好啊。”梁愿醒直接把这首正在播放的从微信分享给他。

段青深的音乐列表没有什么自我喜好,他就是在音乐app里收藏几个类似于“适合开车听的100首歌”这样别人整理的歌单。

这件事在服务区吃饭时被梁愿醒得知的瞬间,他差点没夹住面条。

“啊——?”梁愿醒的面条掉回碗里,“你是说,你从来没有自己给自己调配过一个歌单?”

梁愿醒听见了这辈子听过最荒谬的话。

“是的。”段青深比较平静,“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还能为什么。”梁愿醒说完这句后,找了半天没找到个合适的词,磕巴住了,“当、当然是因为……”

他说一半,停下了。段青深没催促,继续吃面。服务区里汤面的味道还过得去,段青深不紧不慢地吃了口面,同时眼睛没低垂,一直看着梁愿醒。

一直看他,是因为段青深知道他磕巴的原因,不想错过他精彩的表情变化。

段青深嚼着面条,咽下去,又用勺子舀了口汤。

他觉得梁愿醒是在为自己刚刚的错愕找补,很简单,因为每个人对待生活的方式不一样。梁愿醒自然也意识到了,其实这并不是需要大惊小怪的事情。

“那个…我不是觉得你奇怪。”

段青深点头,夹了根咸菜,嚼得咯吱咯吱:“嗯。”

其实他不介意梁愿醒怎么想的,他没所谓,但这会儿坏心上来了,就想看梁愿醒到处找词儿的样子。

“好吧,我确实有那么一下子觉得你好怪,对不起。”梁愿醒摆出很乖的表情。

没想到他直接道歉,换段青深慌了。他没想真的要梁愿醒道歉,放下筷子,咽了下:“没什么的,逗你玩呢,别放心上啊,我没在意。”

服务区里人来人往,荣乌高速从山东荣城往内蒙乌海方向。十月末自驾去西北的人比月初少了些,但还是有的,秋天的尾巴也是秋。

可以发现的是,大部分人去西北之前都有做一些功课。有人已经穿上了冲锋衣,因为室外的体感温度已经只剩下6度。

从北京出发到现在,8个小时,500多公里,今晚在鄂尔多斯过夜。

他们决定住在高速口附近,在服务区吃完饭后加满了油。从加油站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梁愿醒手机弹出东胜区气象台发布的大风蓝色预警。

梁愿醒从来不把大风预警当回事儿,他毕竟是浙江长大的小孩,台风跟亲戚似的年年来。原想着区区七级大风,根本——

“哇…”梁愿醒抬手挡了挡眼睛,然后转头,“内蒙古也有自己的台风是吗?”

段青深第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了,说:“起码沙漠离这儿还有两百公里,不然风里全是沙子。”

“内蒙古有沙漠?”他对内蒙的印象只有大草原。

“有啊。”段青深和他走向停车区,“附近的话…响沙湾,想去吗?去了给你弄个滑沙板。”

风声太吵了,梁愿醒没听清:“刮痧板?”

段青深顺着他话:“是啊,南方人湿气重。”

梁愿醒蹙眉,然后摇头:“算了,我怕疼。”

——他居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比如去响沙湾的话为什么要给他弄个刮痧板,明明二者没有任何联系。段青深哭笑不得,抬手想拍拍他脑袋,又忍住了,只轻轻揉了两下他后脑勺。

梁愿醒拧开水最后喝了一口,把头盔戴好,跨上摩托车。

段青深没有立刻去开车,而是站在他车边,说:“刚说去响沙湾是给你弄个滑沙板,在沙丘滑下来的那个,你想玩吗?”

梁愿醒的护目镜没盖下来,看着他:“啊……”

有点犹豫,有点想去但又不想耽误行程。

段青深说:“晚上想想,反正你也睡不着。”

距离预定的酒店只有十多公里,过收费站后拐上匝道。大抵是因为这一片地势空旷,风刮起来像千军万马。

过了收费站后,高速公路匝道要跑一个大弧度的回头弯。荣乌高速边上是京拉线,四周没什么遮挡,天地浑然一体,夜空笼罩下来,两辆车恍若在奔向星空。

段青深是就近订的酒店,在附近里搜了个看起来还不错的。

酒店有洗衣服务,办入住的时候段青深跟前台要了两个大点儿的脏衣袋。前台转身去拿脏衣袋的功夫,梁愿醒忽然感觉自己不太对劲。

他就站在段青深旁边,原本低头看手机呢,嘭一声手机搁在前台上,一只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像抓救援绳一样抓住段青深胳膊。

段青深一看便知,这是流鼻血了。梁愿醒慌张地看着他,倒不是流鼻血这事儿很可怕,而是他怕弄得哪儿都是。

梁愿醒下意识仰起头。段青深“哎”了声,伸手兜住他后脑勺,把他脑袋拉回来,说:“不能仰头,让它往下淌。”

这样一来,血从梁愿醒的指缝不停往外渗。另一位前台赶忙递了盒抽纸过来,段青深快速说句谢谢,然后抽了三四张:“你手拿开。”

梁愿醒“唔唔”了两声,摇头,表示不想拿开。这大庭广众的,前台旁边还有两对办入住呢,他不用看都知道手拿开后自己是什么狼狈样子。

两滴血点子先后砸在地板上,段青深又说:“拿开。”

这次凶了点,凶了那么一下子,他又说:“血很脏的,你不能仰着头让血顺着鼻腔咽下去,手拿开,让它淌出来,没事的。”

前台里面的工作人员也说:“是啊,没事的,我们这边接待过很多外地客人,刚到这里不适应而已啦。”

说着,那边大堂经理拧了块热的湿毛巾过来:“来来,拿这个!”

“谢谢。”段青深接过毛巾,一直攥在梁愿醒手腕上的手其实没有多用力,毛巾拿过来后不由分说将他手一拉,立刻用毛巾给他擦了一把。

梁愿醒过于震惊而僵住。

归根结底的原因还是无法接受这个被自己定义为“偶像”的人看见了自己血污了半张脸的样子……然后他还蹲下来用纸巾擦掉了地上的血。搞得大堂经理高声“哎哟”了一嗓子,叫他不用管地板。

梁愿醒自己两只手捂住毛巾,看着他把纸巾丢去垃圾桶再回来,拿上前台给找的大号脏衣袋,扶着行李箱,又拿走了梁愿醒的包。

然后看着他:“跟上,没手管你了。”

梁愿醒点头。

进到电梯里后,他从电梯墙的反光看见自己衣服上也沾了几滴血,又挪开毛巾,折了一道擦擦脸。

就流了那么一小阵子,梁愿醒长长叹气,吐魂似的。段青深在旁边说:“水土不服,这边气候干燥,流点鼻血没什么的。”

梁愿醒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我不能再拿你当偶像了,形象败完了。”

段青深审视着他,心说你自己败形象为什么除了我的偶像籍,笑了下:“我早说了,别把我当偶像,我只是个无业游民。”

“我也是啊。”梁愿醒说。

电梯到了,门打开。段青深身上有个双肩包,他把梁愿醒那个包又单挎在肩上,腾出了一只手扶在他后背。

“你不一样,你是工作的店倒闭了,我是辞职……辞编。”

时间已经挺晚的了,十点半。段青深在外卖软件上买了些水果,又买了盒复合维生素。梁愿醒有点不爽,坐在椅子上:“大家都是南方人,你为什么没事?”

“我有事的,我喉咙很疼。”段青深实话实说,他自己嗓子干得要冒火,“其实北京这个时候也会挺干燥的,只不过我们呆的那两天刚下过雨,所以湿度还好。”

“这样啊……”梁愿醒先把骑行服脱下来,里面是一件长袖T恤。因为骑行服是连体的,他上边穿一件T恤,下边就剩一条内裤。

前几天他跟段青深住一间屋子里的时候,都是到了房间就先后去洗澡。梁愿醒会有点拖延,一般段青深先洗,他趁着段青深洗澡的时候换衣服。

但这会儿…段青深要等外卖,没有先洗澡的意思。

而梁愿醒又得先把骑行服脱了一半,因为段青深已经拿上脏衣袋走到他面前,跟他说:“快脱了放进来。”

“……”梁愿醒骑行服的上半部分搭在腰间,他确实难为情,尤其是对方穿戴整齐的情况下。但还好,做一下心理建设就好了。

结果是他都准备站起来继续脱,段青深却把脏衣袋放下,说:“我出去抽根烟。”

“啊?”梁愿醒抬眼看他。

他自然知道段青深离开房间的用意,无非就是给自己一个脱衣服的空间。他本想说不用的,他虽然确实是会畏惧大型多人澡堂子的那种南方人,但段青深已经快步走出去,门都带上了。

……梁愿醒看着地上敞着口的脏衣袋。其实过镇江那晚,两个人是一起脱的,那时候也没什么呀,梁愿醒微微蹙眉。

他又看向冷冰冰的门板,有点不爽。

现在是什么,生分了?

他撇撇嘴,三两下把骑行服脱下来,塞进脏衣袋,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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