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就这么说定了,五天后你就把人送到我们后院来,到时候我再把之前说好的钱一并补给你。”
一个身穿齐紫色衣裙,约莫四十出头的女人,眉头微皱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男子,眼底露出了些许嫌弃。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又喝多了,今晚和她谈事就一副魂不附体,醉眼朦胧,跟要入棺材似的。要不是她觉得这是一笔不错的生意,能让她小赚一笔,她也懒得跑到这穷乡下搭理这人。
女人还是不放心,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她正准备再嘱咐一遍,结果“咚——”的一声眼前的男人就突然倒下了,给她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立马后退了几步。
“要死了你?!”
她骂骂咧咧了几句,结果见男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便伸出脚踢了踢,语气都急促了不少。
“你、你怎么回事啊你,可别想耍赖,订金我可是前些日子付给你了,就算你想反悔,你也必须给老娘还清钱,这可是三倍的罚金!”
说着越发不放心,就大着胆子靠近,蹲下身想查看男人的情况,继续色厉内荏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家的情况你也是……”
而这边林映阳只觉得头晕得厉害,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叽叽喳喳吵得很,他微微蹙起了眉头,眼珠子动了动,好不容易睁开一条缝,结果还没等他完全睁开,就被突然放大的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双手撑地,整个人往后一挪,后背不知撞到了什么地方,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唔。”
女人见林映阳没事,长吁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虚汗,瞥了对方一眼,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已经无事的林映阳,开口凉凉道。
“要不是看你可怜,我也不会答应做这笔亏本的买卖,不过我们清风苑可不是好糊弄的,定金你也拿了,五日后你一早把人送来,否则就付我三倍违约金,付不起的话,你懂的,我许三娘的……”说着嘴角扯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坐在地上的林映阳脑袋的眩晕感渐渐散去,他有些发懵地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女人,只见这女人古装打扮,说话语气尖酸刻薄。
什么买卖?清风苑?五日后?违约金?许三娘?
这是什么情况,他怎么都听不懂?
然而还没等他大脑彻底运转过来,就听到许三娘拔高声音继续道。
“这回你可别跟我插科打诨,你上次在永平坊栽的跟头还没吃够吗,林映阳,我许三娘刚才说的话你听清楚没?”
林映阳听到自己被点名,下意识应了一声。
许三娘这会儿脸色才好看些,懒懒地瞥了眼还坐在地上的窝囊废,最后从腰间摸了五文钱放在一旁摇摇欲坠的桌子上:“这钱你给她买点好的补补,我可不想到时候看到她还病恹恹的,做了亏本生意。”
许三娘说完见林映阳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莫名梗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估计又得被这窝囊废气个半死,反正她手里还有林映阳的字据,不管怎样她都不亏,想到这点,她深吸了一口气,没再搭理这人,转身赶紧离开了这穷酸地方。
日暮西斜,天边最后一点残阳也被夜色吞没。
聒噪的人走后,周围就安静了下来,偶尔有风声划过,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林映阳的视野里,他的大脑才开始运转。
他明明是看小说看累了,想出门溜达一圈,顺便解决一下晚饭,没想到刚起身的时候,头晕没站稳,身体不受控制往后倒了,怎么下一秒睁开眼就到了这个地方?
林映阳用手撑着地起身后,环顾了四周,整个人都还有些发懵,这好像是在什么野外山林里,房屋周围的植被较多,但大多还是光秃秃的,随着天色暗下来,周围也陷入了黑暗,基本没什么光亮。
林映阳收回视线,此时的他正站在一个篱笆围起来的院子里,院子不大不小,院里没什么设施,显得很空旷,不过地上的坑坑洼洼很是抢眼,今日应当是下过雨,院子没人打理,就积攒了不少泥水。
林映阳抬头朝院子的西面看去,那好像是一个空的禽舍,旁边杂乱地摆放着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
放眼望去,十分古朴,且荒凉。
而这个院子除了这个禽舍,好像就剩下这张颇有年代感的桌子。
很快林映阳的目光就落在了桌上的那几枚铜板上,犹豫了片刻,伸手拿起。
手指间的质感过于真实,他垂眸看着铜币上的纹路。
他有个好友特别喜欢收集这些东西,他也跟着有所接触。
林映阳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渐渐地,他心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是不是穿越了......
想到这种可能,林映阳赶紧摊开双手,只见这双手虽有些擦伤,但整体细皮嫩肉的,指腹和掌心没一点茧子。
这根本不是他的手。
他本身是个木作手艺人,不可能会有这么细嫩的手。
他居然真的穿越了?
还穿到了别人身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才那个女人好像叫了他的名字,和他同名同姓的人。
真的太匪夷所思了......
然而林映阳还没来得及过多思考,就被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他循声看去,发现声音是从他身侧后方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难道是这屋子的主人?
咳嗽声越来越猛烈,甚至有些撕心裂肺,林映阳没再犹豫,将手里的铜币放进腰间的袋子里,立马朝屋子那儿走去。
随着林映阳的走近,咳嗽声越来越明显,就没间断过。
出于礼貌,林映阳抬手敲了敲门,可屋子里除了咳嗽声,再无其他回应,他也有些急了,留下了一句:“打扰了。”便推开了门。
屋内视线昏暗,借着窗户透过来的微弱光,林映阳点亮了柜子上的油灯,转身将门关上,这时一直摇晃的灯影才稍微停歇了下来。
屋子很小,约莫十五平方米,屋内就一张床和一个柜子。
林映阳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床上的身影,伴随着咳嗽声,那人身子微颤。
他想给躺在床上的病人端一碗水,可是环视了一遍周围,这屋子里真的一贫如洗,没一样“多余”的东西。
他上前一步,放缓声音开口询问道:“你好,我想问下你家的水在哪儿,我给你倒点。”
然而回应他的依旧是咳嗽声,只是没刚才这么激烈,但依旧是断断续续的。
林映阳走到床头才发现,躺在床上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烛影随着她的咳嗽声晃动,晦朔不明,女子的身体一半陷入黑暗之中。
隐约间能看到女子额头冒着虚汗,眉头蹙起,双眼紧闭,嘴唇干裂毫无血色,脸颊上却挂着异样的潮红。
这种特殊时刻,林映阳也顾不上性别,伸手摸了女子的额头,结果被手下的温度烫了一下。
居然这么烫!
得赶紧给这人降温。
身体比大脑先做出了反应,等林映阳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去另一间屋子端了一盆水,脑海中也零零散散地出现了一些关于这个屋子的记忆。
这应该是原主的记忆,林映阳来不及过多的思考,他拧了块湿布覆在床上女子的额头上,蘸了点干净水小心翼翼浸润那张干裂的唇,来来回回弄了几次,天也彻底黑了下来,林映阳才得空坐一会儿。
林映阳默默地观察着床上人的情况,就在他想这人和原主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一瞬间,脑海中仿佛激起了一道白光,属于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其中有不少关于这女子的。
而这个人居然是原主的媳妇儿。
很快,林映阳又接收到了新的信息,现在躺在床上高烧不退,奄奄一息的女人叫做——沈吟知。
林映阳瞳孔微微放大。
沈、吟、知!
没搞错吧,这个人名可是他刚看的一本古代种田文《皇子他退休去种田了》中的恶毒反派女配的名字。
沈吟知作为这文里最坏的恶毒反派,是个蛇蝎美人,黑化后睚眦必报,因为村里不少人对她的遭遇冷眼旁观,有的甚至冷嘲热讽,所以最后她直接毒害了全村,还给原主戴了无数顶绿帽子,怂恿奸夫挑断了原主的手筋脚筋。
不会真这么巧吧?
一想到这儿,林映阳就觉得自己的手脚开始泛疼。
原主可是被活埋致死的!
这时,林映阳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近几日原主对沈吟知折磨的画面,脚底的寒气咻一下窜到了脊梁。
林映阳:“……”
现在,沈吟知这样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全是原主一手造成的。
原主平时没少苛刻对待沈吟知,虽然没动手打,但砸东西恐吓什么的简直是家常便饭。
今天一大早天没亮,原主就让沈吟知去地里干活,结果不一会儿就下了一场暴雨,到了下午原主才想起今日是许三娘来验货的日子,但一想到另一家妓院还没给他回复,万一对方出价更高呢,于是原主就想打马虎眼,想拖延几日,对比一下价钱,所以原主在沈吟知回来后就下药将沈吟知迷晕,假装身体不适来拖延时间,也才会有了后面他穿越过来,许三娘和他的那番对话。
而沈吟知本就身子骨弱,再加上淋了场雨,回来又被原主下药迷晕,能高烧不退吗?
卧槽!原主还真是花式作死的叠buff。
原主落得如此下场的确该,毕竟烂人一个,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居然还要把自己的媳妇儿卖到妓院抵债。
可是,现在他居然穿到了这人的身上,他不想头顶绿绿,更不想狗带。
外面风声呜咽,仿佛索命的恶鬼,把本就不堪重负的门板吹得摇摇欲坠。
林映阳看着躺在床上憔悴且瘦小的身影。
他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