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审讯室,黄原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和死人一样。
夏自秋敲了敲桌子,“在哪里看到那个人的,什么时候看到的,怎么捡到那本书的,那本书现在在哪里,能好好回答了吗。”
黄原仍旧低着头,含糊不清地说:“保证配合,保证配合。”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地址在我的芯片里,我和我兄弟聊天的时候说过地址。我是上个周末遇到那个人的,那本书我放在家里的床底下,那本纯白色封皮的就是。”
工作人员从证物箱里拿出黄原的芯片,夏自秋看了一眼,地点就在盛守诊所附近的小巷子里。
夏自秋姿态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拿起装在袋子里的手环仔细观察。这手环看上去款式普通,就是普通的运动手环,甚至有点丑。这手环上怎么会沾上恶兽的信息素。
“描述一下当时看到那个人的场景,还有那个人的长相。”
黄原搔着头发拼命回想,“当时那个人就躺在垃圾桶旁边,我以为他是拾荒的。但是走进了看,那个人穿了一身黑衣服,一看就是好料子,带着帽子看不清长相,左右手都戴着一个手环,手上紧紧攥着那本书。”
“我当时喝了酒,脑子不太清醒,情绪一上来就想去扒他的东西,扒完就慌了,也没看长什么样,就跑了。”
夏自秋在芯片上点了几下,起身打算走。黄原连忙叫住他,还是没抬头,“长官,我这什么时候可以走啊。”
夏自秋头也没回地拉着时槐走了出去。
审讯室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说道:“一切进入审讯室的嫌疑人都应当遵循监察局的规矩。”
接下来无论黄原怎么问,工作人员永远只是面无表情地用这句话回答他。
拉着时槐出门之后,夏自秋一声不吭,把他带到了洗手间,拉着他的手洗干净。
用纸巾擦干净时槐的手,夏自秋满脸轻松:“好啦,长官,我们去看监控录像吧。”
-
会议室里,大屏上播放着上个星期日盛守诊所附近小巷的监控录像。
苏郃站在前面,“这个巷子只在巷口有一个监控摄像头,只拍到那个人进入小巷的场景。垃圾桶那个方向刚好在监控死角,拍不完全。”
录像上出现的那个人穿着和吕荣一样的黑袍,走路跌跌撞撞,好像受了重伤,宽大的黑袍遮住了他的脸和身型,短短几米路,他走了很久。
录像上的时间显示,他进入小巷是在下午四点十七,而彻底离开摄像头的监控范围是在四点二十三。
“我们去现场看过了,确实有黄原说的那个垃圾桶,但是一个人都没有。后续也没有摄像头拍到过穿着黑袍的人。”
苏郃把录像往后调,时间到了晚上十点五十二,黄原和他朋友的身影出现在监控范围内,他的朋友和他在小巷口分开,黄原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进小巷。
看完小巷的录像后,苏郃放了另外一段录像,“黄原再一次出现在监控范围内是在晚上十二点整,盛守诊所门口的监控录像拍到了他。”
黄原再一次出现手上确实拿着一本书,但却不是他所说的纯白色,而是黄色的。他说的那两个手环也没有看见。
夏自秋揉揉眉心,“正常男人从小巷走到盛守诊所门口要多久。”
“距离有800多米,差不多要走十分钟。”
黄原虽然喝了酒,又去黑袍人那摸了东西,但也不至于短短几百米路需要走一小时,小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黑袍人在小巷里从下午四点躺到晚上十点,整整六个小时,也没看见有圣兽教的人出现去救他。更重要的是,四点二十三分之后,居然没有一个摄像头拍到黑袍人,他难道就在那个小巷里消失了?
“去黄原家里搜的人还没有回来吗?”
苏郃看了一眼手表,“还没有,预计半小时之后回来。您有什么别的命令吗?”
“你先去忙吧,我再看看。”
黑色的遥控器在夏自秋的手指间灵活地转动,他把时间调回黑袍人刚进入小巷的那一刻,放大。
小巷口的摄像头虽然型号有点老,但依旧能清晰地看见黑袍人怀里透出的一抹白色和黄色。
嗯?夏自秋再一次放大,那抹黄色被黑袍人挡住,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出上面似乎写了一些字。
想起刚刚在黄原那看到的黄色,夏自秋继续往下看,放到黑袍人快要消失的时候,时槐指着录像,“有东西在动。”
夏自秋放慢录像,反复看了好几遍,终看到在黑袍人消失的一霎那,黑袍下的背部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再一次暂停放大,这次看得更真切,黑袍下被什么东西撑起来了一点。一个猜想逐渐在夏自秋心里浮现。
反复看了好几遍录像,夏自秋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快步走回关着黄原的审讯室。
看着里面垂着头的黄原,夏自秋在芯片上打了几个字,递给时槐,让他照着芯片上的内容念。
时槐打开通信器,冰冷的,富有人机感的声音响起,“黄原,再问你一遍小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科学院有仪器可以检验人有没有撒谎,如果你这次再不如实回答,根据联盟法案,我们有权消除你联盟公民的身份。”
黄原浑身一抖,双手攥在一起拼命揉搓,他的眼睛疯狂转动,思考时槐话里的真实性。如果他被消除联盟身份就意味着联盟的一切都不会对他开放,他很快会被驱逐出去,自生自灭。想到他曾经在监狱里看到的那些被消除联盟身份的人最后被恶兽撕碎身体的惨状,他发抖得更厉害了。
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四,时槐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和上次一样的内容,只不过告诉他这是第二次警告,警告三次之后,他的身份会被立马注销。
黄原慌了,他疯狂想着应对的策略,他们是怎么发现自己在说谎的,不,说不定只是在骗我,我不能慌。
倒计时的声音突然响起,每一声都像敲在黄原的心上,倒计时到最后十秒,黄原终于撑不住了,顾不得时槐的警告,他抬起头大喊,“我说,我这次什么都说!!”
倒计时仍在继续,黄原咽了一口唾沫,汗不停地从他的额头和背上渗出,他语气极快地回答:“我看到了那个人长什么样!”
催命一样的倒计时终于停止,黄原瘫软着身子,抖着手抹了一把脸,喘着粗气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
看着终于老实的黄原,夏自秋愉快地眯起眼睛,拿出烟杆敲在手上。
-
上个周日,黄原和朋友喝完酒。
“老弟,我就送你到这了啊,哥还有下一场,你自己可以吧。”
黄原勉强站好:“放心老哥,我指定能行,你看,还能走直线!”
送走朋友,黄原哼着歌走进小巷,不知是不是他在监狱里待得久了,原本还会亮灯的小巷现在居然都不亮灯了,小巷里黑压压的一片。
黄原撑着墙,摸着黑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骂:“他妈的联盟政府,搞得什么狗屁东西,一年弄得比一年差。呸!摔到老子了要他们好看!”
他的脚突然踢到一大团东西,吓了一跳:“他妈的在这里扔什么垃圾,都什么素质。”
伸脚狠狠踹了一下,脚上人的触感让他一个激灵,黄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混沌的脑子勉强想起自己还有芯片。
抖着手打开手电筒,发现面前的一大坨是一个穿着黑袍趴着的人,他小心翼翼往前看去,这人穿着一身黑袍,抖着手掀开那人的帽子,探了一下鼻息,还活着。
黄原把手收回来按在心脏上,自言自语:“他妈的吓死老子了,还以为撞上死人了。”
平静下来的黄原上下扫视了一眼黑袍人,发现这黑袍的料子看上去还不错,顿时起了不好的心思。
看人没有要醒来的样子,他站起来拍拍屁股,拿脚把原来趴着的人翻过来,黑袍人却突然发出闷哼,吓得黄原又不敢动弹,看他好久没动静才蹲下身靠近。
先摘下手上的两个手环,黄原摸索着,希望从黑袍人身上捞到什么大货,中途摸到了一些突起的东西,他一个高兴,狠狠地往外一拽,给自己拽得摔倒在地,黑袍人则像一跳濒死的鱼,从地上弹起来。
“妈的什么东西,这人身上到底有没有好货。”
酒精上头的黄原没有多想,骂骂咧咧地蹲下继续翻找,终于发现黑袍人的怀里死死抱着什么东西,他伸手拿出,打算拿出吃奶的劲把这东西往外拔。
这次东西顺利地被他拿出来了,发现只是一本书,他有些失望,随手把书往小巷外面的方向一扔。他刚想再翻翻,黑袍人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吓得他晕倒在地。
等他再醒来,垃圾桶旁边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扒光了,现场只留下那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