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来的梁清越将几个透明干净的玻璃杯搁置在吧台桌面上,从搬来的小盒子里铲了一大勺冰块装满了一个玻璃杯,又开了个冷藏过的椰青倒扣在杯子上,透明的椰汁淅淅沥沥灌满杯子。
程宋才被这动静吸引,注意力从屏幕转向对面,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动作。
梁清越低眉专注地盯着杯子,把还剩一半的椰青翻了回来,抬眼看了他一眼,忽然转身走了。
程宋:“?”不让看啊?
好在梁清越很快端着一小杯冷萃咖啡回来,非常专业地沿着杯壁倒进玻璃杯里,一杯椰青冰美式很快做好。
梁清越指节分明的手指端起外壁沁着水珠的玻璃杯,抬眼看向程宋:“尝尝?”
程宋倒是没想到是给自己做的,颇有些受宠若惊地伸手接了过来,尝了一口,是带着一点椰子清香的美式,在这种对着枯燥的工作想打瞌睡的下午喝很不错。他微微挑眉,真心实意地夸赞说:“很香。”
梁清越没说话,拿了根吸管戳进那剩一半的椰青,端在手里小口小口吸着,沉默地盯着他看。
程宋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低头看了眼层次还分明的咖啡,顿时想起点什么——却是找出手机,然后换了各个角度给这杯冰美式拍照。
程宋拍完照欣赏了一下,非常满意地点进微博,切换账号发微博一气呵成。抬眼才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随口扯了个话题:“梁清越,你这调咖啡很专业啊,咱们是不是可以新开个冷饮菜单了。”
“我只会这一款。”梁清越冷淡道,审视的目光依旧落在他脸上。
程宋被他盯着有些莫名其妙,调出手机前置照自己,疑惑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梁清越还是盯着他看,这冷淡的眼神和他叼着吸管的乖宝宝模样有种莫名的反差萌。
程宋沉默了一下,喝了口咖啡压压惊,“你……看我干嘛?”
梁清越摇摇头,答非所问:“你待会儿喝完了把东西都洗了,你还买了洗碗机?”
“好。”程宋点头,咂摸着他这个语气,迟疑道:“节目组应该会同意吧?不行我给退了,还没组装呢。”
“买都买了,他们本来也是要买的。”梁清越语气平淡,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程宋震惊:“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以为你知道。上次导演说要赞助电器,让我们选一个,大家都要了洗碗机。”梁清越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哦,你那天下午不在。”
正是中午在后院程宋追着梁清越让他喝水遭受冷遇,被意外传出去视频上热搜的那天。下午程宋请假没参加录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很久。
程宋想起了那天的事情,后来去做什么了也没跟梁清越说清楚他也明显生气了,顿时不敢吱声,默默喝咖啡。
两人隔着一米的吧台相顾无言,程宋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在镜头下不方便,而且梁清越也不会想在这种场合听那些。
真要在镜头下翻旧事,被骂倒是无所谓,就是太过便宜这个破节目了,装个空调都叽叽歪歪的,烦死了。
程宋想着就有些不耐烦,敲键盘的力度都加大了不少,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十分突兀。
梁清越喝完手里的椰子水,站起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拿了瓶冰水绕去后边的的厨房看空调装的如何。
空调师傅已经安装好了,蹲在地上收拾自己的工具,回头看见梁清越站在一旁看他,笑道:“空调装好了,你们试试看制冷效果,不满意包退换的。”
梁清越把手里的冰水递给他,点头应声:“您辛苦了,喝水。”
安装师傅站在一旁喝水,看着这个年轻人用遥控器开空调,伸手试了试上面冒出来的冷气。
梁清越对空调实在没什么研究,只是按照习惯确认了所有功能都正常,很快把温度调高到26℃,朝安装师傅点头:“可以,要是这两天用得有什么问题,可能还要麻烦您跑一趟了。”
他们家电器售后向来很好,师傅态度很好地应了:“没问题的,后续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们的客服,一年保质两年保修,有问题随时找我们,那我就先走了。这种洗碗机我没装过,不好意思啊,也是怕给你们弄坏了。”
梁清越点头,帮忙拎起他的工具包送他出去,“没关系,我们晚点自己弄,没事,您路上小心。”
路过收银台的时候,程宋抽空看了他们一眼,“这么快就好了?师傅辛苦。”
安装师傅被这俩小伙子客气到了,边点头边接过梁清越手里的东西往外走。
梁清越很快送了人出去,回来后顺便收拾了一遍厨房,把垃圾从后门拎出去扔了。
回来在厨房洗完手感受了一下温度,还没到营业准备时间,里边灶台没开火温度不高,通进来的空调管就够用了,便先把空调关了。转了一圈又想起来点什么,去把刚才试用空调关上的窗给打开了一点。
梁清越实在无事可做了,出来没怎么迟疑坐到程宋旁边的椅子上,伸手从下边的抽屉里找了找翻出本书,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微微一顿,很快安静翻看了起来。
程宋余光瞥见他在看书,放轻敲键盘的力度,把处理好的邮件全部发了出去,总算是做完了这两天堆积的工作。他有些心累地捏了捏眉心,合上笔记本,撑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梁清越精致俊美的侧颜。
“在看什么?”程宋见他神情专注,好奇地探过头去看了眼书名。
然后有些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睛,又探过头去看了一眼,嗯?十万个冷笑话……?表情这么严肃地看冷笑话?
梁清越被他探过来的头遮住视线,伸手拨开他的头,合上书给他看了一眼封面,“不知道谁放这儿的,随便看看。”
程宋忍不住笑了一声,“冷笑话不是气氛终结者吗,你这么严肃地看这个干嘛?”
“天气太热。”梁清越语气波澜不惊道。
程宋却被他的语气逗得笑了起来,原本微圆的眼睛都显得狭长了起来,“那确实很解暑,我想到我之前看过一个很好笑的,你要不要听?”
梁清越微微扬眉,“什么?”
程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小猫不小碰翻了装猫粮的饭碗,小猫妈妈看到后,严厉地对小猫说——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梁清越反应了一下,居然真的笑了起来,偏长的眼睛含着星点笑意。
程宋有些意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给面子了?他被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盯着,想到刚才自己喵个不停,心底生出几分赧然,伸手捂住脸:“哎,我……有这么好笑吗。”
黑发柔软地垂落在他额间,是很干净利落的发型,捂着脸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依稀能看出几分少年人的影子。
梁清越这两年开始觉得自己记不清程宋那时的模样了,他自己也越来越抗拒去看那些存在相册里的照片视频,也许是害怕再见时,人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不敢也不愿认了。
额间的刘海飘逸,眉眼精致漂亮,明明现下和那时也不大一样了,梁清越却忽然清晰地记起了程宋那时候的模样——
他留着偏长的头发,愿意的话都能在后边绑个小辫,原本就有些卷曲的黑发塑得脸型很好看,没做造型的顺毛刘海因为总遮住眼睛被拨到两旁,有些凌乱却不显狼狈。他露出来的眼睛又黑又亮,总是含着笑,特别上镜好看。
总是有些微乱的头发看着有些扎手,然而触感却是出乎意料的软乎,和他那爱撒娇的性格倒是很一致。
梁清越看着他微微晃了下神,等自己反应过来之时,手已经落在了他头顶。
程宋捂着眼睛的手指恰好往下滑落了一点,两人因此恰巧对视了一眼,竟同时愣住了。
熟悉的过往瞬息浮现却又让人觉得无比陌生,两人终于在这个瞬间真切感受到那一晃而过的八年,无望的苦涩久违浮上心头。
挂在身后的电子时钟忽然响了一声,时针不偏不倚地指向四点钟方向。
梁清越很快反应过来,顺手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镇定道:“头发乱了。”
其实程宋这头发本就没做造型,他平时在公司上班时不时还会把刘海抓上去,现在天天在镜头下待着,头发随意总是散漫放着,为了显得年轻平和些。
听梁清越这么一说,他也下意识甩了甩头发,低头打开笔记本随手敲了几下键盘,“啊,是很容易乱。”特别是在你面前。
“你最近很忙?”梁清越看了一眼他的动作,忍不住问。
程宋动作微微一滞,含糊地“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解释说:“还可以,那天……临时有事,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不是故意的。”
梁清越点看了他一眼,还是没开口说什么。
程宋却想起了点什么,右手手肘撑着桌面,低头凑过去看他,小声道:“微信。”
梁清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下意识侧耳凑过去了一点:“什么?”
“你快把我从黑名单里拖出来,我下次不在这提前跟你说。”程宋这会儿倒是没控制音量,凑在他耳边笑着道。
梁清越:“……”他伸手揉了揉耳朵,很快直起身子躲开他的动作。
又在程宋不停的催促下拿出手机,瞥了眼前面的镜头,底气不足地辩解道:“我没拉黑。”
程宋却跟缺心眼似的,凑过去看着他解锁了,知道他只会拉黑不会把人拖出来的操作。自己伸手点进他的微信,然后戳进设置里找到黑名单,一鼓作气将自己拖了出来。闻言还很配合地点头,语气诚恳道:“嗯,是我记错了,我真的在外面呢。”
梁清越:“……”
短暂的午休很快过去,其他几个人打着哈欠从楼道里出来,都没精打采地坐在吧台前面醒神。
程宋因为临时接了个电话,关了自己的麦克风,在他们几个下楼前就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回去了,双方没打照面。
几个人下来只看见梁清越一个人坐在收银台后看手机,打了个招呼,一个个的都捧着脸相对无言。
故青在店里溜达了一圈,从后厨出来的时候惊讶了一下,“这么快就装好空调了?清越你中午没睡啊?”
“程宋在这等着师傅上门的,遥控器在这。”梁清越从收银台的抽屉里翻出遥控器伸手递给他,顺手把那本冷笑话塞进去放好了。
故青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到营业时间了,开了空调,转身回来站在梁清越旁边喝水,看着对面几个萎靡不振的人:“我早上煮了绿豆汤放冰箱了,大家要不趁没客人先喝点?”
张晶晶第一个站了起来,主动往隔壁的冰箱走,“太好了!我去给大家拿。”
周齐多坐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很快站起来也往她那边走:“晶晶,我来拿吧,青哥好像煮了一大锅。”
“程宋去哪了?怎么没看见他?”故青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实没看见人。
“上楼放东西,应该很快就下来了。”梁清越回答说。
“这样啊。”故青点头,又想起别的,说:“我刚看见洗碗机了,节目组这么快就安排上了?效率可以啊,不过他怎么不给我们安装好啊,只打开了箱子。”
“那是程宋买的,他说晚点自己动手。”梁清越喝了口温水,脸上挂着很淡的笑。
“说我什么呢?”程宋正好推开楼道的铁门出来,耳尖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顺口问。
故青笑着看了他一眼,“听说你买洗碗机了,又给节目组省钱了。”
说到这个就很气,程宋捂着心口很是心痛:“别说了,我就请假一下午,你们就发生了我不知道的故事,我要心碎了。”
梁清越闻言微微扬眉,语气平静地反驳他:“你根本就没有心。”
又来了。故青嘴角上扬,借着喝水艰难压住无果,道:“哎,那个休息的牌子是不是没翻过来,我去看看。”说着他很快转身走了,火速退场。
程宋从那边绕到梁清越身边,手指戳了戳梁清越,“干嘛呀,我怎么就没有心了?我心跳可快了。”说着伸手去攥着他的手往自己的心口放,还朝他扬眉。
没心没肺得让人恨得牙痒痒。
张晶晶端着几个瓷碗和勺子在对面的吧台上放下,听了个末尾没明白,好奇道:“谁没有心?怎么了怎么了?”
等她抬眼看见两人诡异的动作,迟疑了一下,下意识选择了个安全的话题:“你们……要喝冰绿豆汤吗?”
梁清越手上没使劲,觑了程宋一眼,“你多喝点,败败火。”
程宋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撇嘴道:“又嫌弃我。”
张晶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程哥你老对我们梁老师动手动脚的,他嫌弃你才正常吧?”
“我哪有……”程宋底气不足道,看见周齐端着一口海碗过来,果断道:“确实是暑气太重,我还是多喝点,晶晶你也多喝点,眼睛都不好使了。”
张晶晶不可思议地指了下自己,眼睛都睁圆了:“我吗?”
程宋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啊,我给你盛,别客气。”
梁清越无奈叹气,喝完杯子里的水,起身收拾收银台准备开始营业了。
……
这边还在继续录制,没人注意到节目组的官博发了彩蛋预告,晚上上线了一期彩蛋合集。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刻钟,但内容十分有看头,挖掘了一批考古专业户,以及为了嗑糖疯狂补物料的新鲜出炉CP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