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小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金属混合的气息,街上华灯未歇,伞下游人的喁喁私语声浸泡在祭典的余韵里。
忽然,正前方的建筑物轰然倒塌,伴随一声尖叫,隐约的鲜血气息逸散在空气中。
魔物巨大的红眼在头顶闪烁着骇人的光,天桥被它们轻而易举地掀翻,碎石像雨点一样纷纷砸在人行道上。
在仓皇奔跑的人流中,泽菲尔看到了和他们搭话的那两个女孩,她们被一只足有二层楼高的魔物堵进了死角,面色苍白,但她们中的一个仍不断挥舞着手中破旧的球棍,像是在保护着身后的东西。
在她们后面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孩子,瑟瑟发抖,衣裳破旧,无疑是贫民窟的小孩。
卡洛斯看准墙面上一块突出的石砖,借力跃起,在半空中挥剑对准□□魔物的头颅用力刺下去,魔物刚转头欲咬,就被他一剑戳了个对穿。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上城区吗,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魔物?”泽菲尔联想到他们在指挥中心遗址看到的那只大家伙,皱了皱眉头。
“佣兵们说之前斯基泰星没有这么多魔物,是今年才开始数量激增的。”卡洛斯说。
这时,被保护的小孩趁着他们说话的空当,鬼鬼祟祟地从两名少女身后溜出来。眼看他就要钻进一边的危楼,卡洛斯手疾眼快地抓住了他的衣领,小孩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语无伦次地说他的妹妹跑进了这座危楼里面。
“别担心,一切交给我们。”卡洛斯在他面前蹲下,露出一个颇让人安心的微笑。
“可是楼里有怪物。”小孩抽噎道。
“没事的,这个人特别强。”泽菲尔敷衍地安慰了一句。
兴许是他长得太好看,竟成功让小孩止住了哭泣,小孩眼神闪亮亮的盯着他,卡洛斯也抬起头眼神发亮地盯着他。
泽菲尔嘴角抽了一下,脚步不停地率先走进了楼内,再在这里待下去迟早要被主角恶心死。
卡洛斯匆匆把两名少女和小孩放到安全地带,紧跟着泽菲尔的步伐追了上去,结果刚推开门就一脚踏进了魔物堆。
他抬起头来,泽菲尔站在二楼的台阶上,带着戏谑的微笑,灿金色的发丝随着微风舞动,夜海似的眼眸里流转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
泽菲尔看到原本安静的魔物一窝蜂地朝卡洛斯涌过去也有些诧异,但诧异过后便居高临下欣赏着卡洛斯略有些狼狈的模样,丝毫没有要下去帮忙的意思,顺便掏出相机连按了几张留作纪念。
这些杂鱼根本奈何不了卡洛斯分毫,他只用了几分钟就全都解决了,从楼梯侧面翻了上来。
泽菲尔瞥了他一眼,抬脚朝楼道更深处走去,纤长的手指有些烦躁地不停在相机按键上点着,主角连战斗的时候还始终维持着冷面酷哥的人设,连一张呲牙咧嘴的照片都没有,真是没劲。
忽然,他的眼神落在其中一张照片上,轻笑了一声:“原来你有虎牙哎,还挺可爱的。”
卡洛斯略怔了一下,坦然地说:“有的,你要摸一下吗?”
又不是有什么怪癖,摸别人的牙做什么?泽菲尔把相机收进口袋:“我没洗手,再说吧。”
“你刚刚是在楼上拍照吗?”他们沿着走廊前行,卡洛斯突然开口问道。
“是呀,下面太危险了,我才不要去。”泽菲尔眨眨眼,玩味地勾了勾唇:“只是那点小喽啰而已,对你来说应该不在话下吧。怎么,难不成在怪我见死不救?”
“没有的事。”卡洛斯摇了摇头:“你能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我很高兴。”
泽菲尔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弄到一个整乐子的机会却被卡洛斯曲解了,他心烦得很,连话都不想说,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半天都没有响动的通讯器。
楼外可怕的嘶吼声还在持续,在二楼大厅的正中间,站着一个和被他们救下的男孩几乎翻模复刻出来的小女孩,神情惶惑地盯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卡洛斯轻声说:“你的哥哥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现在带你去找他。”
小女孩点点头,拉住了他的袖口。
周围的黑暗再度翻腾,魔物再次忽略掉距离更近的泽菲尔,准备再次朝卡洛斯发起一波进攻。
就在这时,楼下的玄关处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卡洛斯压低声音说。
他们先是听到下层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声音放的很轻,但在这空旷的建筑里还是显得格外清晰。泽菲尔侧耳细听,然后扯了扯卡洛斯的衣角示意他先停下来。
“是我之前雇佣的那伙人,”他说。
对于隐藏在黑暗中蓄势待发的魔物来说,似乎门口出现的几人比眼前的卡洛斯和泽菲尔更加可口,它们发出可怕的声音,迅速调转了方向窸窸窣窣地往一楼涌去,只几十秒钟后,一楼大厅的地面便被闪着光的红眼睛覆盖了。
“真可怜。”泽菲尔垂眸看着楼下,轻轻地一笑。
“你要我去救他们吗?”卡洛斯突然问。
“不是,你怎么还在这?”泽菲尔诧异地转过头去看他沉静的侧脸。这圣母居然没直接冲上去救人,而是先问自己。也是,毕竟自己是每天出十万星币雇佣他的雇主来着。
“救吧,毕竟之前有过一面之缘,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掉。”泽菲尔懒洋洋地抬了抬手,半真半假地说。
“如果这是委托人的要求的话。”
卡洛斯双手紧握剑柄,踩着二楼的栏杆跃起,重剑被拔出的瞬间,剑身上出现了红色的纹路,血色剑光在他面前画出完美的圆弧,瞬间就把周围涌上来的魔物生生切成两截。
他踩在最大的一只蟾蜍魔物的头上,低头扫了下面的两男一女一眼。
他在指挥中心遗迹的塔顶救下泽菲尔时确实也见过这几人,他们明显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手眼下虽被上百只魔物团团围住,但脸上丝毫没有忧惧之色,反而隐隐占据了上风。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要装作不敌引他下来,总之有些可疑。
“团长!”蓝发青年离卡洛斯最近也是最先看清了他的脸,发出激动的叫喊。
卡洛斯听到这个称呼后皱了皱眉,在塔顶那天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三人,说见到也不太准确,毕竟直到他带着泽菲尔离开,这几个人都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而这青年叫他的语气太过熟悉,就像他们更早之前就认识一样。
塔雅朝着卡洛斯点了点头,沉默地拉开长弓,恩佐架起火箭筒,锋利的箭矢离弦,炮弹脱离炮筒,向着魔物群的中央发射,尤卡挥舞双刀砍翻逼近的魔物。
卡洛斯脚下的魔物发出刺耳的尖啸,它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头顶这个人类的危险,毫不恋战,仓皇向门外逃去。
它的行动极为迅速,然而卡洛斯的剑比它更快,红光闪过后,魔物发出不甘的嘶吼,几乎震破人耳膜的尖叫随着它的身影在空气中慢慢消散。
尤卡三人配合默契,他们一结束战斗就迅速赶到卡洛斯身边。
“团长你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事,实在太好了。”恩雅上下打量着卡洛斯,松了口气。
“是啊,我们找了半个月都没有你的消息,多亏这位小哥了。”尤卡感激地看向一直在楼上观战的泽菲尔。
“不用谢,毕竟我也有我的目的。”泽菲尔说。
卡洛斯感到一阵恍惚,一时间竟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泽菲尔之前就认识他?这几天的相处都是为了把他带回去?
或许是淋了雨的缘故,这一次的头痛来得格外猛烈,他失去了意识。
塔雅的酒吧里。
突然昏迷的卡洛斯被梦游者小队的人抬到了一楼最里面的房间,塔雅会一些医术,她给卡洛斯做了简单的治疗。泽菲尔坐在吧台边晃着腿,百无聊赖地咬着汽水的吸管。
杰斯偷偷觑着他的脸色,殷勤地跑前跑后给他端来各色零食。
这两天杰斯其实有想过趁这个恶魔不在偷偷跑回指挥学院,又怕泽菲尔回来发现他不在,一怒之下把他弄死。百般纠结后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继续呆在小酒吧。
已经过去了一夜,外面的雨还是没有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街上的积水几乎没过脚踝,头顶的电视里播报着昨晚上城区秋日祭的祥和场面,并没有人提到街上仍在游荡伤人的那些魔物,发生在上城区的暴乱似乎只是一场噩梦。
杰斯站在流理台前,他抑制不住好奇,一边刷杯子一边朝一楼最里面的房间偷看。
“他们带回来的那个就是卡洛斯吗?”
“对,他脑子坏掉了,失忆啦。”
泽菲尔也透过门缝朝屋里瞥了一眼。卡洛斯已经清醒过来了,他正坐在床沿,面色沉静,眼神依旧有些茫然,塔雅和恩佐低头对他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