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阿难说得一本正经,鬼阿难却听得满脸黑线。
这话一听就是既不靠谱也不着调的胡说八道,臭妖怪分明又想骗鬼了!
“拉倒吧,你能有什么狗屁梦想?好好夹紧尾巴做你的妖,别被人灭了才是正事。”
“阿难弟弟,你不想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不想。”
鬼阿难很干脆地摇头,一点也不想给妖阿难胡说八道的机会,他却自顾自地笑着说下去。
“我的梦想是好好修炼,有朝一日飞升成仙。”
妖怪想要飞升成仙,难度比凡人修仙高出十倍都不止。不但修炼过程要漫长许多,天劫降临时更是九死一生的劫难。
如果还曾有过什么品行不端的恶行,度天劫的时候,越发会被天雷追着往死里劈。
鬼阿难怔了一下后,忍不住冷笑连连。
“一个妖怪想要飞升成仙,你还真敢想啊!这样的梦想,你只能晚上睡觉时在梦里想一想,就别说出来遭人耻笑了。”
妖阿难没脸没皮惯了,就算是被鬼阿难这样挖苦,还是一脸若无其事的笑。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阿难弟弟,你有没有什么梦想?不妨也说来听听。”
鬼阿难不自觉地目光一凝,眸底涌动起一阵暴风雪般凛冽又寒冷的复杂神色。
他没有梦想这种东西,但是有一个心愿——一个很难实现的、他却愿意为之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的心愿。
妖阿难察颜观色很有一套,自然一看就明了。不过鬼阿难闭口不提,他也就不再追问,毕竟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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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赶了半天路后,天黑之前,两个阿难找了一个山洞停下来休息。
虽然是温暖的仲春时节,但是入夜后山里还是比较冷。妖阿难生起一堆柴火,把山洞烘得暖洋洋的。
鬼阿难坐在火堆旁取暖时,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他袖笼里滚了出来。
那是江南一带常见的泥塑娃娃,约摸成人的拳头大小。
形象是个肥白可爱的胖小子,身穿红肚兜,怀抱金鲤鱼,笑眯眯地咧开小嘴冲人傻乐呵。
这种圆滚滚的泥塑娃娃也叫大阿福,是不少孩子喜欢的玩具。妖阿难没想到,鬼阿难居然也会随身带着这么一个娃娃。
“咦,阿难弟弟,你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怎么还玩泥娃娃呢?”
“你管我。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戴着一个虎头铃铛呢?”
妖阿难煞有介事地说:“这个铃铛可是高人作过法的宝贝,能辟邪驱灾,我当然要一直戴着护身了。”
“是吗?那你这个铃铛看来来头不小啊!那天在女王蜂的老巢前,突然铛的一声巨响,你趁机跑掉了,就是它的功劳吧?”
鬼阿难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现在机会来了自然问得直截了当。
妖阿难一如既往的耍滑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漫不经心地笑道:“你说是就是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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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阿难捡起大阿福塞回袖笼时,妖阿难则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露出几个暄软雪白的馒头。
“这个就是咱们的晚饭了啊!”
鬼阿难臭着脸问:“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半价一个的隔夜馒头吧?”
“没错,就是它。”
妖阿难吃完早饭时,鬼阿难还在继续吃,他就走开片刻,又去采购了几个半价馒头,打算带在路上当干粮。
“本来就是隔夜的馒头,你又带着在路上走了一天,会不会都已经馊了?”
“没馊,还能吃。一会儿烤着吃可香呢,到时候你可别流口水。”
烤馒头或许是很香,但是隔夜的剩馒头鬼阿难实在没法忍。
他从小到大吃过太多太多的残羹剩饭,再也不想吃类似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口。
他忍无可忍地霍然立起,开始上演变身戏码,从孩童的形体变成年轻男子。
“咦,阿难弟弟,你又变身了!活说你小孩子的模样那么萌,怎么变成大人后却这么酷呢?”
青年版的鬼阿难,散着一头黑发,穿着一袭黑袍,一脸冰山相,一身王霸气场,整个人看上去要多酷就多酷,酷到没朋友。
“闭嘴。”
鬼阿难说话的风格又冷又傲,还透着一股强烈的不耐烦,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砍人的架势。
“阿难弟弟,会卖萌的人我见过不少,会耍酷的人我也见过不少。但像你这样你既耍得了酷又卖得了萌的,我还是头回遇上。这么大的反差你就不会精分……”
妖阿难不但不闭嘴,还笑嘻嘻地说个没完。鬼阿难猛地拿起一只馒头塞进他嘴里,堵了一个严严实实。
“你真的好吵!”
如果不是因为那张感同身受符,鬼阿难毫不怀疑自己早已经把妖阿难的舌头割下来喂狗了。
堵住了臭妖怪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后,鬼阿难顶着一张冰山面瘫脸转过身,大步流星地独自走出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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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阿难刚刚走出山洞,妖阿难就低下头,轻轻拨拉起了手腕上那只虎头铃铛。
“小铃,阿难带在身上的那只大阿福,应该不是普通的泥娃娃吧?”
虎头铃铛叮叮轻响了几声,妖阿难又道:
“我并非看出了那只大阿福有什么不对劲,只是阿难没理由随身带着一个玩具。如果是旧物还可能是有纪念价值的东西,但那分明是崭新的。除非他特别喜欢玩泥娃娃,否则这个东西就肯定对他很重要。”
虎头铃铛又叮叮作响了一阵后,妖阿难听得神色一凝。
“原来泥娃娃只是障眼法,大阿福其实是一件还没炼化好的法宝啊!”
法宝是法力非凡的宝物,不是谁都能炼成的。无论云间仙境还是无间鬼域,拥有法宝的人都不多。
妖阿难的虎头铃铛也曾是一件法宝,只是法力已经大不如前。不过此物有灵,能凭借灵识感知人或事物的本质,一般的障眼法伪装术对它都无效。
所以当初它能提醒主人,小鬼不是普通的小鬼,如今也能告诉主人,泥娃娃不是普通的泥娃娃。
然而,虎头铃铛只能感知到那是一件法宝,却并不清楚法宝的本相是什么。
虽然鬼阿难尚未完全炼化这件法宝,但他的法力显然十分不俗,在无间鬼域的地位绝对不会低。
妖阿难若有所思地想:看来我没猜错,这个阿难也是四大恶煞之一。
大概一刻钟的工夫,鬼阿难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一头已经毙命的狍子。
他把死狍子直接甩在妖阿难面前,言简意赅地道:“我负责打食,你负责烹食。”
“没问题,阿难弟弟,你就等着吃烤肉吧。”
妖阿难虽然叫得亲亲热热,鬼阿难却神色冷峻地爱搭不理,直接越过他走向山洞另一边躺下来休息。
“阿难弟弟,你辛苦了,先去好好休息一下,肉烤好了我就叫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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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狍子被剥去皮毛除去内脏,架在火堆上开始烤。烤到肉香四溢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
“阿难弟弟,你有没有闻到肉香?可以起来吃烤肉了。”
妖阿难卖力地大声吆喝了几句后,鬼阿难翻身坐起来,又变回了小孩子的外表。
“咦,你怎么变来变去的?”
鬼阿难不理会妖阿难的好奇询问,直接动手撕下一条已经烤得香喷喷的狍子腿,开始吃起来。
“看来我猜对了,你这个孩童状态不是能打的状态,变成大人后才能干仗。而且还持续不了多久,就又要变回小孩养精蓄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妖阿难的追问,让鬼阿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问那么多干吗?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对,我是这么说过。可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感同身受符还没打到你身上啊!此一时彼一时!”
妖阿难一脸有恃无恐的笑,笑得十分欠揍讨打。鬼阿难耗尽了自己这辈子的全部忍耐力,才没有对他动粗。
“你一定是苍蝇变的妖怪,不然怎么这么让人讨厌呢?”
这回妖阿难没再用“你说是就是喽”来应付了,而是满脸委屈地哇哇大叫。
“说什么呢?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么可能是苍蝇变的。你这死鬼才讨厌呢!脸又冷,嘴又毒,脾气还臭得不像话。吃我的住我的,却连个笑脸都没……”
鬼阿难冷冷地打断道:“现在可是你在吃我的。”
“话不能这么说。虽然狍子是你打回来的,可是把它变成烤肉的人却是我。我付出了劳动力,就不算是白吃。”
鬼阿难无法反驳这一点,恨恨地咬上一大口烤肉不再说什么。妖阿难也见好就收,不再多话。
两个人正埋头吃着香喷喷的烤肉,妖阿难腕上的铃铛突然铛铛响了两声,声音低而沉,听得他神色一变。
鬼阿难警觉地问:“怎么了?”
“朱颜悔来了。”
妖阿难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朱颜悔,他交代过铃铛要格外警惕这个女鬼。一旦感知到了她的气息在附近出现,就要立刻出声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