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笳回到座位上时电影刚好谢幕,观众稀稀拉拉往外走,只五六个人依旧坐在原位等彩蛋。
她逆着人群往里走,远远的便看见蒋铭裕挺拔的身影立在大屏幕前,光影在他透白的脸上晃动。
听到脚步声,蒋铭裕微微侧过身子,目光仍停留在幕布上。
“其实这电影还不错,没网上说的那么难看。”他扯了扯嘴角,“可惜你没看完。”
“抱歉,今天的约会让你失望了。”沈笳抿抿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见蒋铭裕还在专心看,便坐到旁边的座位,神思飘到了其他地方。
几分钟前的谈话,她话说得决绝,然而走时有多潇洒,现下就有多难受。
那是一种陌生的感觉,像是一颗种子无知无觉飘进心底,初时不在意,等到发觉时已长成参天大树,密集的枝干生长着戳破心脏,她只好连根拔起,于是那里便空了一大块。
沈笳默然靠在椅背上,后悔的情绪漫出来,逐渐淹没她。
幕布上的彩蛋还在继续,明明是主角大团圆的结局,热闹又温馨,却显得电影之外的氛围愈发凝固。
“所以你刚才去哪儿了,我出来找过你,没找到。”蒋铭裕转身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体,深深注视她唇部晕染了一圈的口红,漂亮的桃花眼覆满阴霾。
沈笳抬眼与他对视,立刻感受到他目光锁定的地方,条件反射地用手背擦了擦,又觉得多此一举。
其实大部分都被池丞吃下,剩下的被碾在唇角的少部分,用卸妆水才去得掉。
她现在的样子定然狼狈极了,任谁都看得出是与人接吻后造成的。
“你心里有答案了不是吗。”沈笳历来很坦率,“走吧,电影散场,该回去了。”
她也没什么兴致再去吃个宵夜什么的,和池丞吵架耗尽了全部的心力,此刻只想躺上床睡一觉,然后那些类似失恋的感觉便会在第二天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笳有自信可以做到,她对池丞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只需要戒断一段时间便会恢复如初。
说罢便要站起身,却被人猝不及防按回座位上,男人有力的双手牢牢握住她的双肩,凉悠悠的话在耳边响起。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不是我的替代品吗,现在我回来了,你为什么丢下我和他私会……笳笳,今天是我们的约会,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和池丞见第一面蒋铭裕便注意到他们其实长得有些像,都是偏干净的长相,只是池丞五官更精致,当然感官上就更阴柔。
出于某种直觉,他猜到沈笳将池丞当成他的替代品,心里甚至隐隐有些高兴。
事后他过后打听到两人并不是情侣关系,便更没将池丞放在眼里。
毕竟,名分都没有的人没资格和他竞争。
直到刚才,他找遍整个影院都没找到沈笳,然后在经过楼梯口时,无意间从缝隙里看见那个瘦高的身影,和沈笳离得那样近。
蒋铭裕惊怒之下本想破门而入,听到沈笳那段诀别的话才克制住冲动转身回到放映厅。
他想,既然沈笳主动断了关系,他也不是非要计较这一段,直到看见沈笳嘴角的痕迹,几乎下一秒便猜到两人发生了什么。
一种强烈的被背叛感和屈辱感立刻席卷全身。
蒋铭裕痛苦地去寻沈笳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一丝愧疚,他便可以再继续欺骗自己,可惜里面只有空洞,像是被人抽干了灵魂,只剩个麻木的躯体。
他的心脏便由酸胀转为痛楚。
沈笳从未见过蒋铭裕如此愤怒的模样,惊讶了几秒便低头叹气,然后一言不发,因为她已经累到不想再和第二个男人吵架。
但这件事终归是她对不起蒋铭裕,总要给个交代。她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有气无力,带着一种“你还想我怎么样”的口吻。
“事发突然,我也没想他会找到这来。我和他说清楚了,你别误会。不过......”沈笳突然抬头,眸光闪烁,“他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我只是刚好喜欢你们这种类型,你想多了。”
一个类型?喜欢?
蒋铭裕觉得他要气炸了。
“你喜欢他为什么要和他分开?”蒋铭裕简直不可置信。
名望、地位、金钱,池丞什么都没有,比起他可谓是一败涂地,何况他还是沈笳的初恋。除了年龄的差距,他想不到池丞哪里比他强。
所以,沈笳一定是在撒谎气他,气他当年主动提分手,而后几年又对她不闻不问。
“笳笳,从前是我不对,我们复合好吗,这世界上你再找不到比我更爱你的人了。你和池丞、靳新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不过问,只要我们能重新开始.......”
沈笳望着他执拗的眉眼愈发觉得心累,男人的自信总是莫名其妙,她拍了怕肩上的手示意他拿开。
“随便你怎么想,复合的事我会考虑的,但不是现在,我累了想回去了,你下次来柳城再好好招待你。就这样吧。”沈笳矮身从他腋下钻出来,拎着包走出几步突然回头道,“我家和你住的地方不顺路,你自己打个车可以吧?”
蒋铭裕还沉浸在沈笳那句考虑复合的话,心情已然缓和,不再别扭,上前与她并排着出了影院。
-
第二日沈笳醒来时,天阴沉沉的,潮湿,闷热,大地成了个蒸笼。
沈笳揉了揉浮肿的双眼,情绪低迷。
昨夜她意料之外地失眠了。
跟池丞好的这段时间她的睡眠质量改善不少,虽然入睡时间依然需要一个小时,但整晚整晚做梦是没有的。
大概是天气不好,她整个人都恹恹的,没什么精气神。
对镜描了眉尾,再涂上豆沙色口红,沈笳拖着轻飘飘的步子去公司。
穿过公共办公区时发现工位上许多人都不在,抬手看一眼时间,八点五十五,也不算早。
这个疑惑在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得到解答。
办公室门口搞促销一般挤满人,大多是女生,都偷偷摸摸朝里面张望,似乎在看什么稀奇。
沈笳轻咳一声。
众人纷纷回头,一见是她立马呈鸟兽般散开,陈妍赫然走过来,附耳道:“总经理来了。”
沈昀一年来柳城分公司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每回都惹得公司里的女青年犯花痴,是公司头号人气嘉宾。
透过外墙玻璃,清晰地看见男人端坐在沙发上看文件,脊背挺直,姿态优雅,细框眼睛架在高耸的鼻梁骨上,显出几分书卷气。
沈家人都长得不差,男生里属沈昀最出众,除去过于严谨死板的个性,那张脸还是很具迷惑性。
不了解的人会以为他是什么高冷男神,只有沈笳和沈远安知道,他们这个大哥是个内里黑,满肚子算计,要想在他手上占到便宜比登天还难。
所以一看见沈昀出现,沈笳立刻拉起全身警惕,皱眉道:“他怎么不提前通知就来了?我来之前,他有说什么吗?”
陈妍撇嘴道:“什么都没说,跟往常一样,坐那看报表呢。”
“那就怪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敢上前一步。
沈笳回忆一番这段时间的工作,确定没犯错后便硬着头皮走进去,边走边在心里打气,面上却是自信满满的样子。
刚走到茶几前,正要开口,沈昀身形动了动,淡淡道:“你今天迟到了。”
“......”
沈笳在心里骂了几句,才装作懵懂道:“哦是吗?”
其实她今天是踩点来的,要不是刚在外面耽误几分钟也不会晚。
好在沈昀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深究的意思。他放下财报,起身给沈笳腾出点空间,比了个手势道:“坐。”
这就是要长谈的意思了。
沈笳缓缓坐到他身边,整个人不自在极了。会客沙发很宽敞,但是沈昀坐在中间,身形又高挑,留给她的位置便显得拮据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沈昀明显不是谈公事,沈笳决定速战速决,她可不想跟冰块大哥相处太久。
沈昀挑眉看她一眼,然后才语重心长道:“我是你哥,有些事你不愿意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没必要委屈自己,更不该在背地里搞事情。”
沈笳有点懵,她怎么完全听不懂沈昀在说什么。难道她和池丞的事他知道了?但也不该是这个态度吧。
“你知道了?”沈笳试探道。
“就你那点手段,以为瞒得住所有人吗?”沈昀皱了皱眉头,脸色有些难看,“沈笳,如果没本事做到密不透风,便不要做,你知道这种事一旦被靳家知道是你在背后设计,会是什么后果吗?到时候不仅败坏你的名声,还会连累整个沈家。”
沈家蹭一下站起来,她不过就是和池丞玩玩,不至于上升到整个沈家那么严重:“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你是不是管太宽了。”
这回换沈昀疑惑了,他这才意识到沈笳和他说的不是一码事。
“你和谁纠缠不清我没兴趣知道,但是事关沈家的声誉,我不得不管。”沈昀推了推镜框,言辞犀利,“陈倩微的孩子,是你在保吧。”
沈笳惊得心跳都快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