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停留在枝头,抖擞着翅膀,乌黑色的羽毛带着几分暗红,蜷缩着脑袋,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屋里的女子起身面向他推掌,将裴煜推远了一些,他嘴角含着笑,将女子轻轻抱在怀里,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黎栀的脑袋靠在他的肩头,裴煜穿着玄色白绒大氅,毛茸茸的,贴着黎栀的脸颊,很舒服,她将脸深深埋在那团柔软之中,他身上的檀香一下子弥漫在黎栀的鼻息中。
感觉....很安心。
她可以相信他吗...
黎栀的手慢慢垂放在两侧。
如果时间能停止在这一刻也好...
她的心,安安静静的,又好像可以再多坚持一会了。
“裴煜,我想回家了。”
“在我身边不好吗。”他的手放在黎栀的脑袋上,从上至下,指间,她的发,慢慢溜走,还留着几缕青丝。
“终究不是的。”她是裴琰的妃,她的命运掌握在谁的手里,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裴煜对自己的爱意从何而来,可裴煜的心她看得到,待她好她知道,但这终究会害了他...
这短暂的温存,不是真正属于她的。
阳光不会一直照拂着她。
“菀菀,安心等待就好。”
黎栀看着眼前的人,注视着他的眉眼,还是如初见时那般,可眼里却多了几分温柔,黎栀的手下意识抬起但又顿了顿...她好像什么都不了解,她只知道一些裴煜的儿时,关于他现在的一切,她一点都不了解。
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裴煜牵过她的手,将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他的大掌覆盖其上,黎栀的手心紧紧贴着他的脸。
“菀菀,只需知道我心悦你就够了。”裴煜的眼里含着笑。
“为什么是我...”她问道。
“菀菀救了我。”裴煜摇了摇脑袋,蹭着黎栀的手,好似一只灰色的猫,贪恋着这些美好,他微微睁着那双深邃的眼睛,眼前的女子有些害羞的模样,“是我遇见最好的女子。”
黎栀想把手抽走,却无可奈何,裴煜那骨节分明的手,微粉的指节,好看得很...
她别过头,微粉的脸上挂着一丝惊讶,她没想到裴煜会有这样的表情和行为,是在向自己撒娇吗...
她忍不住想笑。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些开心。
她大抵也是喜欢他的吧。
救了他,是上次他受伤的事吗,他为何会受伤...她都不曾问过。
“裴煜,答应我,不要受伤。”黎栀凑近他,他身上总有一股好闻的檀香,今日的味道好像有点浓了,不过还是很好闻。
“好。”他的声音低沉却温柔,带着思念的缠绵,“这样关心我,是也心悦我吗”
“你...”黎栀被他这样问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微张着嘴巴。
“不喜欢?”他的手慢慢划过黎栀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她白嫩的耳垂,她的耳垂有些烫,在他冰凉的指腹轻揉下,有些酥酥麻麻的,黎栀感觉到他指尖的微微颤动,莫名地,心跳加速。
“没有...不讨厌,喜....”她的话结结巴巴的,两只手有些不协调地摆动着,脸色涨得通红。
“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他轻笑了一声,裴煜挽着她的腰,慢慢靠近,嘴唇轻轻划过她的唇,如蝴蝶振翅一般,细细碎碎的,轻轻柔柔的,却带着一种想把人揉进身体的意味。
她就像是一张白纸,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可却单纯,她像是裴煜的一束微弱的光,感受过一回便不想放手。他想让这张白纸变得有色彩,留下只属于自己的颜色。他单手锁住黎栀不安分的行动,另一只,温柔地托着她的脑袋。
黎栀的手就这么被裴煜攥着不得动弹,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这一刻,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褪去了色彩,她的唇瓣温热,心里乱乱的,不知觉睫毛上便带着惺忪的泪,星星点点,脑袋有些发昏。
他察觉到了黎栀眼里的泪,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吻从脸颊游离回了她粉润的唇上,白皙的手轻轻揉搓着黎栀的耳垂,轻舔慢咬,嘴里含糊地呢喃着...
“菀菀...我想你了。”
“嗯...”
……
“你...去南方...所为何事。”她仰着头,看着裴煜说道。
“去收拾坏人。”裴煜还在玩弄着黎栀的发丝,拿起一缕凑到鼻尖闻了闻又浅浅吻了几下,笑着回话。
“你没受伤吧。”她摸了摸裴煜的手臂,她感觉裴煜的唇色有些苍白。
“没,别担心。”他轻轻刮了一下黎栀的鼻子。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很好。
多久没有人这样担心自己了,很久很久了吧。
“是他让你去的吗。”
“嗯。”
裴煜揉揉她微皱的眉头,“放心,菀菀,能再唤一声我的名字吗。”
“嗯?”
“菀菀。”
“...裴煜。”黎栀认认真真地唤了一声。
“再唤一声。”
“裴煜。”黎栀不理解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照着他的意思,唤他的名字。
“裴煜好爱黎栀。”裴煜凑近她,将额头贴着她的额头上,轻轻呢喃着。
他将她放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为了她,有些事情得提上日程了。
“菀菀,这个,你随身带好。”裴煜将一个莲花玉模样的坠子放在黎栀的手心里,“一定要随身带好。”
“嗯呢。”黎栀看着手里的坠子,它带着一股异香,乳白色的莲花点缀着红色的碎碎,黎栀听话地将坠子收到袖子里。
*
御书房
裴琰手里拿着干得有些炸毛的笔,许久没有落笔,一旁的李公公将砚台上的墨磨了又磨,观察着裴琰的脸色。
有些微妙。
“太子,这去南方围猎你怎么看?”他将面前的折子合上,把手上的笔随意地扔在一旁。
裴均卓闻言行礼回复道:“此时围猎,既可帮林国公主择姻缘,又可以展现我琰国的良好风尚和待客之道。”
“老八,这围猎可是你想的。”裴琰凝眸注视着太子后面的裴深。
“回禀父皇,是三哥同儿臣一块想的,希望能为父皇排忧解难。”裴深看了眼裴煜,说道。
“老七,你怎么看。”裴琰接过李公公递给他的琉璃碗,还冒着些热气,里头是黑棕色的不知名汤药,有些难闻,他说完一口饮尽。
“儿臣认为此法可行。”裴烬微笑着,眼底却泛着寒光,看着裴琰加深了笑意。
“好。太子,这件事就由你来办。”裴琰拿过金丝布擦了擦嘴角,感觉身体一下子舒坦了,好像又年轻几岁。可这药和之前的感觉有些不太一样,也说不上来。
“是。”
“其他人都退下吧,老三,留下来。”
裴深看着裴煜,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裴煜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裴铭一点都听不进去了,立马拔腿离开,这御书房他来一次难受一次,他可没这几个家伙这么有计谋。
除了裴煜,其他皇子都离开了御书房。
裴琰朝李公公抬了抬手,示意他退下。
“说吧。”
“回父皇,顾祁没在府中,他去了南方。”
“真是贼心不死啊,他去南方干什么。”
“据儿臣调查,他好像在调查一个赌场。里面有他想要拉拢的官员,在朝堂之上,他难以全数接近。”
“还在为太子铺路”裴琰怒道。
“儿臣以为也不全是。”裴煜说道。
“好...此去南方,可有人发现你的行踪。”裴琰面色镇定可手里捏着帕子的力度加重了好几分。
“有,死了。”
“可问清来路。”裴琰笑道,他走到裴煜面前微微弓着身子,盯着他看,嘴角的笑意慢慢凝结。
“没有。”
裴琰的眼神飞快地闪过一丝阴鸷,笑了一声,“甚蠢!打草惊蛇...”
他转身将一个紫色的小瓷瓶扔在了地上,黑眸微眯。
“儿臣明白。”裴煜将瓶里的东西一饮而尽,他知道,这是一种慢性毒药,他很早就开始喝了,不管事情如何都要喝,虽然不会让他立刻毙命,但是他会受到身体上的折磨。
裴琰知道裴煜知晓这是毒药,他料定裴煜不敢反抗,裴琰以为他和他那个卑贱的母亲一样,流着一样恶心的血,看着他的眼睛就想到那段不好的回忆,他的头就疼痛欲裂,他不配这么舒坦的活着,要不是当初柔妃的请求,他早就死透了,他多着一个儿子不多,少一个不少。
只是还欠一把锋利的刀,替他去手染血腥,去除掉那些麻烦,在裴琰的掌控之中。
“朕是为你好。”他的声音很沉,说得很慢,眼神里好像裹着一层一层的刀子,带着不容置喙,轻轻拍了拍裴煜的后背。
裴煜半跪在地上,暗下眼,嘴角流出一抹黑色的血迹,他咬着牙面不改色地起身行礼离开。
月光之下,裴煜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了一声,沉默不语,眸子里的神色宛如锋利刀剑似的冷。
他步伐有些不稳,忽然想到了什么,重重地倚靠在墙上,额间冒着密密的汗,他费力地拿出一颗药丸服下。
这点疼,还不及那时。
数不清的拳脚打在他的身上,身上的骨头都快要碎了,伤口深可见骨,毒素肆虐着他的身体,黑暗对于他来说是永无止境的漫长。
裴琰,日子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