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宛若雷鸣,拍卖大厅又一拍品被售。等到主持人公布最后一个拍品身份时,众人惊叹于今晚的拍品O方含量极高。
“相信大家也注意到今天有很O方成员。”
观众席的紫色面具目视前方,察觉身旁有人落座,“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倒是一点都不惊讶。”谢谌看向台中央,“最后一个了,你要是敢出尔反尔,杀了你。”
紫色面具浅笑着,即使上半张脸只留有一双眼睛,但单从面部线条就猜测样貌俊朗。他轻声道:“我会告诉你的。”
谢谌瞥了紫色面具一眼,没再继续回话。
“就在几天前,我们的工作人员在船上发现炸弹。”
电子设备将主持人的声音扩到全场,原本沉浸还羞辱omega快感中的alpha脸色大变,整个大厅像已经被投了一颗炸开,顷刻间炸开,恐慌撑破皮囊。
主持人抬高音量,“请各位不要惊慌!炸弹已经拆了!”
他们才重回端庄的姿态,该闭嘴的缄口,原本激动得站起身的也整理着装缓缓坐下,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在生死大局面前也从容。
主持人:“炸弹是设置最简单的一种定时炸弹,只要剪对外置的线路就能阻止爆炸。目前危机已经解除,不然我也不会坦然自若地主持这场拍卖。”
“炸弹怎么带上船的?”
“登入口的那么多层检查是闹着玩的吗?还是说检查只是针对我们alpha的?”
“你们工作人员不例行检查吗?”
alpha纷纷提出质疑。
“狡猾的O方在登船后杀了他们,多亏了我们其他工作人员留了个心眼,发现救生艇数量的减少。我们猜测,O方使用救生艇主要用于运输拍品和炸弹。”
“所以你们识破阴谋,趁机抓住了O方成员?”
“并没有完全知道他们的计划。”主持人意味深长笑道:“是O方中出了叛徒。”
林青屿看着现场的直播,按捺不住情绪,颤颤巍巍的身子向前倾,想逃离这里,一双手从他腰两侧伸出来,紧紧捆住他。
两人一前一后,后背贴前胸,以暧昧的姿势坐在床上。
“你到底……”林青屿得知自己身上被安装窃听器,无比愤慨,他不知道这个alpha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毁了他不够,毁了O方的计划,也等于其他本该被拯救的omega。
“我要让你知道,O方救不了你。”陈与菅亲了亲他,“你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我。”
“O方就算活下来了又怎么样?他们根本不知道我通过你窃听到计划,只会怀疑内部成员有问题,在这种怀疑中还能好好行动吗?”
“……”
大厅内主持人还富有激情地解说,“为了在爆炸前救走omega们,他们主动代替拍品走进笼子,想趁机杀死买家,再以最快速度赶到救生艇!等他们飘到安全距离后,就会让我们死于爆炸!O方成员远比我们想的恶毒,所以请各位出价!惩治罪恶群体的成员!”
闹了半天,还是为了这个。谢谌心想着望向周言晁的座位,发现坐那儿的已是其他alpha。
夜风阴冷,驶在海上的轮船像浮在黑色中。谢谌低头看表,倒数距离12点的时间。
11点45分。
真的不会炸了吗?
周言晁去哪儿了。
林由找到林青屿了吗?
其他成员真的彻底沦为拍品?
船舷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望无际的黑给他提供想象的画布,成员被嵌在床上,运气好的话还能活动身体,他们冒着生命危险,穿过无数个alpha的房间,赶到指定的位置准备登上救生艇,还沉浸在又成功救助omega的喜悦时,脑袋猝不及防地接纳了一枚子弹……
会不会炸呢。
11点49分。
“该说你是好命还是不好命呢。”身旁的紫色面具开口了。
“说我想听的。”
紫色面具笑着凑到谢谌的耳边,唇隙间吐露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垂,连带那个名字也一并轻柔地奉上。
咸湿的风呼啸而过,紫色面具被撂倒在地,谢谌对准他的脸给了一拳,惹得周围的人观看。
紫色面具扶正歪了的面具,笑着说:“为什么打我?”
白牙森森,他的笑意加深。
“你不信是他。”
谢谌反应过来松开他,听到周言晁的名字,下意识就……
11点50分。
“你解释一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喜欢你,对你一见钟情,把你变成omega,然后操……”
紫色面具还没说完,被揪住领口提起,背撞到围栏发出巨响,谢谌往打死人的劲儿朝他的颧骨和太阳穴给了两拳。
紫色面具出现裂纹,还是没掉。
“那你告诉我,”谢谌凑近,阴鸷地压声道:“为什么我在床上都骚成那样了,他还是硬不起来啊。”
“?……”
11点51分。
紫色面具还没从晕眩中缓过神来,眼神有些迷离,但他依然笑着,又改口说:“是裴墨衍。”
谢谌松开他,也不再相信他的话。
“这个其实也不重要,仇人我可以花一辈子来找。先把解药给我。”
紫色面具手扶栏杆,“解药?张茹不是已经在研制了吗?”
张茹?
谢谌反应过来对方提及的是一组组长。
他刚想张口询问更多。
“唉……我就是一个偷东西。”紫色面具仰头展示下巴和脖颈,他两只手架在栏杆上,深色西服与夜相融,像浮在海面上,“变性试剂都是我偷来的,又怎么会有解药这东西呢?”
他重新摆正脑袋,盯着谢谌,咧嘴笑道:“是药三分毒,就算研制出来,你有心理准备承担一切副作用吗?”
11点55分。
谢谌又看了一回时间。
还是想去船舷看一眼。
他还没来得迈步转身,仅是垂手的下一秒,背后冲出火光。
恍如置身白昼。
“轰————”
那瞬间,谢谌看到了荡漾的海面,像鳞片,以及紫色面具的脸,像凝固的石蜡。
伴随巨响,船身剧烈晃动,抓稳栏杆猛然转头,一股热流涌来,面部皮肤融化,五官黏在一起。
还没到12点,alpha的栖息地就被瓦解。爆炸释放的巨大能量,冲破舱板、甲板,周围的东西都成为燃料,海上生出一团熊熊烈火,滚滚黑烟像过境的蝗虫,蠹蚀高空的星星。
来不及思考,谢谌拔腿就跑,朝爆炸点冲去。
爆炸带来了一堆被烧焦的黑色物质,已经分不清是木材还是尸块,大量氧气被消耗,距离爆炸点较远的人未必能幸免,他们在走廊逡巡着,试图从弥漫的烟雾中寻找出路,又因缺氧或吸入过多有毒气体接连倒下。
应急小组率先赶到,采取举措灭火,进行施救。火势过大,周遭的人被疏散到甲板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轮船没出现进水情况,不然可能会面临沉船的风险。
但爆炸的恐慌已经包裹整艘船。
谢谌在一片慌乱中,被人强行拽走,拖到轮船尾楼甲板处,随后被扇了一巴掌。
血丝渗出嘴角。
周言晁揪住他的领口说:“快12点。你到处瞎跑什么!”
“裴墨衍。在里面。”谢谌看起来有些无措。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救援,但火势这么大,里面的人哪有什么生存的几率。
“他不在里面。”
“?”
“他去找你了,没留在房间里。”
谢谌看表。
12:02
没炸。
55分炸了一个,12点整又一个没炸。好奇怪。
主甲板前所未有的热闹,alpha们表示要一个说法。
“你现在去左船舷。”
“左船舷不是被……”谢谌又被扇了一巴掌。
周言晁扶住谢谌后颈,咬牙道:“你是有多不信任O方!”他又打了谢谌一拳。
谢谌擦了擦嘴角,把莫名其妙挨的打全还了回去,吼道:“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每个人说辞都不一样!我该听谁的?我上这艘船是因为什么,你不清楚吗?!你又什么都不解释,让我怎么信你!”
“计时器是假的。”周言晁低声道。
“?”谢谌愣住。
“我故意把炸弹做得看起来很低级,红蓝线暴露在外面,看起来像火线和零线。其实剪哪根线时间都会停的,我在内部安装了接收天线,”他晃了晃右手里的东西,“真正的□□是遥控。”
“安装在船体的其中一个炸弹发生爆炸,应该是有人试图强制拆卸。现在已经炸了一个了,肯定有人会担心还有炸弹会爆炸,想要坐救生艇离开,但是仅存的救生艇数量根本不满足人数,所以你必须快点赶到左船舷。”
谢谌摸了摸衣兜,手碰到药盒,沉默了几秒。
就那么几秒,他决定了自己的人生。
“算了吧,赶不上就赶不上了。”他淡淡地说。
随后平静转身,朝主甲板走去。
喧哗与骚动掩盖了一切,与船舱和主甲板相比,左船舷出乎意料的平静,原本埋伏在暗处的人早就被O方解决掉了。
“真是幸运呐——”星说。
炸弹威力的比想象中小,被引爆的定时炸弹也更靠近右船舷,相较而言,左船舱波动更小,更利于他们逃跑。
“O方是不是真的有叛徒我不知道,但alpha中肯定有异类。”有成员笑说。
今晚成功竞拍的alpha暴毙了。
O方成员在这里会和后才了解这不是巧合,还不了解谢和悠的情况,但至少他们目前所知道竞拍者都被人下了毒,他们前脚被送进房间,alpha后脚就死。
“还等吗?虽然已经过了12点,但保不准哪个炸弹又炸了。”有人问。
越拖越对O方不利,有可能到时候一个都走不了。
O方成员准备启动装置时,林由出现了。
他没有面具,衣衫破烂,皮肤有严重烧灼的痕迹,血肉可见,气管吸入大量浓烟,已经无法发声。
还背着一个人。
失去意识的林青屿身上裹了一块湿漉漉的毛毯,免受大火侵蚀,但同时注水的毯子加重了林由的负担。
O方成员即使认出这是队友也默契地都没说话,将他当作一个普通omega对待。
“谢呢。”
“不等他了。”
正当成员们准备彻底舍弃这个组员时,一个beta却把昏迷的谢送到了他们面前。
“座位只够一个人了。”星说。
“我知道。”beta很平静,貌似一开始就没有上去的打算。
“?”
他们看着beta淡定离开的背影,猜测或许右船舷还没被毁,还有其他逃生的可能,原本希望炸弹爆炸的心在那几秒有轻微动摇,那艘船上肯定还有无辜的人,但他们已经尽力了。
怀着沉重的心情,救生艇离开这里,沿着航线驶向接应点。
周言晁扒着围栏,面朝救生艇消失的方向。
会控制信息素真是帮了大忙。
要是以alpha的身份出现在O方面前,恐怕全身都是枪窟窿。
“周言晁,你觉得你生得像谁呢。”
周言晁闻声转头。
紫色面具。一双从没见过的眼睛。
写着对他的憎恶。
“为什么总要问像谁这种问题呢?我谁都不像啊…我只像我自己。”周言晁眺望远方。
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恋人。他的生活环境就像夜晚的海,黑到怀疑自己是否真实存在。
“你有办法脱身吗?”紫色面具问。
“没有。”
“那最后一个位置为什么给谢谌?”
“他不能死。”
下一瞬,周言晁的头砸到铁板上,人脱力坠地,平整撞出凹坑,鲜血淋漓。他扶着舱板站起,咳出一滩血。
血水顺着指缝滑落。
掉在地上的遥控被紫色面具捡起。
“蠢事一件接着一件的干。给你的遗言就该好好听啊。”
漆黑的海域陡然刺目。
脑中闪过片段。
烈日灼烁,坐在主驾驶的人嘴唇翕动。
『你要活下去——』
周言晁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他又被扇了一巴掌。
耳鸣嗡嗡持续,像脑子里有一只蝉在狂叫。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如果你不把自己的命放在首位,我就把你想保的人都杀了。”
黏糊的血液滴落,海风吹散了血腥味。
“我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全都知道。想死又死不成,周言晁,你明明都过得这么烂了,我还是觉得不够啊……”
紫色面具抚摸周言晁的脸,大拇指指腹揉搓他的眼尾。
周言晁被迫闭上一只眼。
被切割一半的视野中,紫色面具笑得有些讽刺,“就连眼睛也一样漂亮,真是让人火大啊。”
周言晁凄怆地将另外一只眼也闭上。
“这个世界是真有病——该死的都活着,该活的却死了。”紫色面具说。
“是啊,我也觉得。”周言晁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