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学会控制信息素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吧。”
“为什么这么说?”
谢谌愣了愣,抬头对视那双眼,明白周言晁确实没有听懂他暗话。
对视间,周言晁有些迟钝,并没有马上做出回应。
周言晁的出现并没有加剧谢谌腺体的疼痛,明明吃了抑制药的裴墨衍散发出一丁点儿信息素谢谌都能感应到。
真如传闻那样,周言晁对信息素的控制太过变.态。
是由于基因才拥有的天赋的吗?
仅管是连摆设都算不上的技能,但如今,对于谢谌而言,这个能力弥足珍贵,他希望全天下的alpha都能获得这项特技。
信息素犹如第二外貌,决定不了社会地位,但一定影响日常交际,谁都想亲近信息素好闻的人,遇到香甜的信息素,潜意识先入为主,率先将一堆褒义词安装对方身上。
如果周言晁不会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那他可能会被一堆贬义词砸死。
瓷器碰撞间,太阳初升,万物鎏金,两人侧影贴在橘黄色调的地板上,一动一静,像在时间的罅隙里争分夺秒地享受岁月。
过了两口,周言晁才轻轻开口,“不是学会的,是有人讨厌alpha信息素,据说我出生时差点被掐死,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懂怎么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了。”
谢谌抬眸注视他,“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对你的事不敢兴趣。”随后,继续将粥往嘴里送。
“那就说点你感兴趣的吧。沈星失踪期间,两个alpha死亡,死状凄惨,并且都和她就读同一所高中。”
谢谌抬头。
“根据警方提供的信息,死者为天乐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执行董事胡龙的二儿子胡隋,家里的保姆声称当夜凌晨一点左右听到楼下有动静就到胡隋房间查看,多次敲门未果,便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她推开门的一刹那,就看见胡隋被吊在天花板上,脸皮被剥下来挂在他的面前,随后保姆立刻报了警,具体死因还在进一步调查。”
液晶电视大到几乎撑满墙壁,里面的新闻主持人正在进行晨间报道。
画面一黑,电视被人关闭。
alpha蜷缩一团,双目不满血丝,原本乳白色的眼球被晕染出红,仿佛下一秒血就要涌出。
他目不转睛盯着黑屏的电视。
这里是S市的富人区——南亭别院,名字儒雅,却是耸立的独栋高楼。多少人的一辈子劳苦也换不来他们脚下的一片瓷砖,寸土寸金的地域,这栋高级公寓的最靠近楼顶的几层都是属于沙发上的这个alpha。
alpha拿起手机哑声道:“爸,他们都死了。”
一秒后,原本沉寂的alpha开始叫嚣。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当年强.奸刘鸣泽的人都死了!肯定是有人来帮他报仇了!爸,这件事情你不是说处理好了吗?不是找了姓沈的律师吗?”
他又想起来了什么,“对,不是姓沈那个,姓沈的那个不答应,我们怕他告诉警察,已经找人撞死了,换了一个律师,明明代替坐牢的人也找了,定金也付了。”
alpha恐惧又愤怒,“操!两年前的破事又被翻出来!阴魂不散的死东西,我现在门都不敢出。”
alpha情绪激动,丝毫没注意沙发后有人在逼近,还在吼道:“又不是我杀的他,再说了我对他也没做什么,我刚插进去连动都没动,警察就来了!”
水晶灯映射下黑影迫近,宛如无法驱散的鬼魅,附在alpha身上。
alpha感知黑暗临头,身体僵硬,能活动的两颗眼珠子同时向又看,几乎要跑到眼眶外。他大气不敢出,电话那头父亲说的话一字也听不清,如临深海,水挤压胸膛,呼吸不畅。
耳边的手机被拿走,触碰到不属于自己手的冰凉,寒毛耸立。alpha看着倒映在自己身上的影子,嘴唇颤抖,有关求饶的一个音都吐不出,基于渴望生的本能,就连呼吸都不敢,怕惹身后的人更加不满。
耳畔响起幽幽女音——
“那我也插.你一下好了。”
噗呲!
顷刻间,血水喷溅而出,一秒画出漂亮的弧度,鲜红颜料如雨洒在衣衫上、沙发上、地板上、茶几上。
alpha甚至还没发出一个音,脆弱的脖子被钉上一把匕首,木质刀柄暴露在外,其余部分深深嵌入血肉中,暴力地扎断了他颈椎骨,脑袋没有支撑重重垂下,仅靠皮肉维持身首不分离。
alpha眼珠从右往下移,缓缓的,他看着一片红,以畸形的状态死去。
沈星手沾血,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放在耳旁,一侧长发高高束在脑后,冷艳的脸上还有点点血渍。
“儿子,你放心,别院绝对安全,凶手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哦,是这样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一秒,随即抓狂咆哮。
“你是谁?把他怎么了!你要给刘鸣泽报仇就冲我来啊!”
“不完全是吧——你杀我父母,我杀了你唯一儿子,至于为什么选他作为最后一个。”沈星微微偏头,半眯起眼,呈现诡异的笑容,“好东西当然要留在最后。”
委托是沈星是让父母拒绝的,谁料委托人担心她父亲太过正义,怕公开丑恶的行径,干脆杀人灭口并伪造成一场交通事故,死因警方判定身是酒后驾驶。
沈星知道,自己的父亲从不喝酒。
她加入O方,猎杀无数alpha,每一次执行任务与其说是训练,不如说都是试验,等的就是这一天。
沈星向来不喜欢折磨敌人,更崇尚一击毙命的快感,直击要害后静静注视对方的眼,看到眼瞳里最后一点绝望随生命流逝。
“你是姓沈的女儿?”对面终于反应过来,“当初念在你是我儿子的同学份儿上,放了你一命!你就该和你爸妈一起被那辆卡车撞死!!!”
对面吼破了音,沈星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一点。
“老东西,还没意识到吗?你儿子是你害死的。”
“我要杀了你!我已经把那栋楼封锁了,你等着,老子抓到你让你生不如死!”
“我死了无所谓,你就继续活着吧。”沈星笑了笑,她切切实实听到电话那头牙齿磨合发出的咯吱声,“失去独子的你,痛苦地活着。”
沈星挂断电话,望向窗外。
事实上,对方完全有能力封楼,当通话进行时,安保人员以最快速度守在各个出口,不容许任何人员出入,并且部分携带枪支上楼朝高楼层逼近,一旦逮捕沈星,他们不会交给警方,只会留着自行处置。
“吃这么少?”
要不是旁边的瓷碗里残留米粒,砂锅里的粥完全不像被动过的样子。
“嗯,你比较败胃口。”谢谌从容地擦嘴。
“能亲亲你嘴吗?”
“?”
“我想知道尝起来是不是也那么臭。”
谢谌厌恶地皱眉,实打实的干呕了一声,“你去减肥中心上班吧,不止败胃,还反胃。”
“你做产检吧。看你老呕,说不定是怀了。”
谢谌抄起桌面上的瓷碗就砸过去,周言晁眼疾身快偏头躲开,瓷器撞到墙壁四分五裂,散落在地。
手机震动,谢谌接通陌生来电,听到熟悉的女声。
“谢谌。”
谢谌对沈星的作为还耿耿于怀,面无表情道:“还活着呢。”
从语气听不出是庆幸还是失望,又或许只是一句随口的问候,对方的生死本就与他无关。
沈星解释说:“我承认,确实有利用你的成分,让你扮成刘鸣泽的模样,我只是想看看那个alpha的反应,但没料到陈侑会对你感兴趣。”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陈侑是什么人。”
那头沉默一秒,“是。”
谢谌轻笑一声,“我满足你的提议,cos死者,差点真成死者了。”
“不,你不会死的,周言晁会救你。”
“他?”谢谌斜了一眼执着毁掉他人生的alpha。
“之前周言晁跟我说过,他不在乎你被人折磨到断肢阉割,只要你不死就行。”
谢谌:“……”
“反过来想,只要你还留着一口气,他都会对此感到满足。”
“你语文考倒数吧。”
有这么理解人话的吗?
“有时候,恨,怎么不算是一种变相的在意呢?”
谢谌无言以对,与周言晁相视,他不清楚和沈星对话被听去多少,但对方一脸寡淡,像是提不上任何兴致,满不在意的同时目光又贴在他身上,好似飘零许久的船找到可以停泊的岸……
疯了。
他居然会这么想。
沈星又说:“无论如何,他都不想你死。”
“周言晁,你昨晚不是亲了我手吗?”谢谌道。
“嗯?”
“我手上有陈侑的几把血。”
“?”
谢谌盯着对方逐渐变化的视线,对着电话那头说:“好了,他现在恨不得杀了我了。”
沈星:“……精神不正常的两个就该金婚。”
“……”
谢谌心道:你又好得到哪儿去。
沈星那头传来嘭嘭噪音以及吵闹人声,太过嘈杂,听不清其他人的说话内容。
谢谌刚想询问就被沈星打断,“我打电话的主要目的是希望你们不要追查小泽的父母。他们是好人,贩卖劣质变性试剂并非是为了谋利。如果夫妻俩真的赚得盆满钵满,就不会窝在那么老旧的小区了。”
“没有人运输L.0-1,暴.乱会少一半吧?不,说不定不止呢。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但每天都有alpha在受害。”
“!你干什么!”
沈星:“啊?”
“没说你。”
谢谌怒目而视。
周言晁在谢谌身旁毫不客气地坐下,与他硬挤一个沙发。两个人骨架都不算小,空间有限,胯连着胯,腿挨着腿,像粘了胶水一点空隙不留。
谢谌身体一侧紧贴沙发的扶手,他皱眉低声道:“滚开。”
周言晁把耳朵凑过去贴手机,“我也要听。”耳廓无意间又蹭到了谢谌冰冷的手指。
谢谌躲避皮肤接触,当即把手机调成扩音模式。沈星一说话,就震得周言晁耳鸣。
“你不是omega吗?”沈星说话一针见血,“你怎么关心alpha群体?”
谢谌推搡捂住耳朵的周言晁,对沈星的问题避而不答,“那他们为什么贩卖变性试剂?”
“为了自由。”
“呵……”
这种扯淡的自由观念恰巧禁锢了他,让他活得痛苦,死又不甘心,陷入一种怪圈。
“小泽注射了试剂,还是没能逃脱alpha的压制。L.0-1和L.0最大的区别只是价格吗?不,还有见效时间。所谓的劣质试剂就像是加强版的L.0,直接跳过过渡期,人体一时间无法适应,才会痛苦且有生命危险。”沈星道:“他们只是不希望那个过渡期再生出无数个刘鸣泽,所以才贩卖L.0-1。本身没有恶意,放过他们吧。”
“那不是他能决定的,这得看A方的意思。”周言晁捻了捻耳廓,能听清通讯内容,他自然没必要呆在谢谌身旁,挪回原位。
沈星:“嗯?”
谢谌主动坦白,“我是O方的,刘鸣泽曾经被预定为O方成员,但他还没加入组织就跳楼了,所以我接替了他位置。”
“接替”和“顶替”,一字之差,一切变得堂而皇之。
沈星:“这样啊……我都不知道呢。他没给我说,看来他真的对我生气了。”
“他没给你说?”谢谌有了一个猜测,“那刘鸣泽父母知道他要加入O方的消息不?”
“多半小泽又一个人把话闷在肚子了吧……”
沈星的声音很轻,但背景噪音愈来愈大,吼叫中夹杂着撞击声,甚至还有枪声。
谢谌问:“你在哪儿?”
“南亭别院。”
周言晁问了一句:“杀谁?”
“死人的名字说出来多晦气啊。”沈星笑道。
周言晁道:“看样子,你处境不太好啊——需要救你吗?”
“你会那么好心吗?”
“不救,我就问问。”
谢谌:“……”
沈星:“……”
有病。。
“我很想死,但又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我扪心自问,我从来没有错杀过一个好人。我父母都是律师,他们竭尽全能维护受害者利益,惹来的确是杀身之祸。由于罪恶迟迟不被审判,我才走上这条路。错在我,又不在我。”
沈星不求他人理解,她生来就不是为获取赞同。
为什么同谢谌说这些。
也许因为他的信息素是乌龙茶吧。
谢谌没有对沈星的话做任何评价,他只是低声道:“如果没有这些事,你现在应该是在考虑暑假去哪儿吧。”
“可惜,我不会再有暑假了。”
“怎么不会有。”
“嗯?”
“清除完所有罪恶,去过无数个属于你的夏天。”
电话陷入沉寂,那头似乎传来微弱的哽咽声,谢谌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直到听到沈星平稳的语调,更加笃定方才是错觉。
“最后一个罪人是我。”
嗯?
沈星深吸一口气——
“哥哥,拼尽全力反抗这个世界吧。”
紧接着,传来轰然巨响,电话被炸出电流音随即切断了通讯。
谢谌怔怔侧头看向窗口。
千米外的高楼顶部炸开,火花四溅,与升起的骄阳相衬,犹如巨型圣剑刺穿云层,光芒普照大地,公寓、写字楼、商场等周遭错落分布的建筑经玻璃窗反射出光斑,似闪烁繁星,逐渐在白昼中隐没。
就像是——
新世界迎来属于自己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