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支持也不反对,对自己也没什么要求,过个普通日子就行。”
“我还是比较赞同的,毕竟……谁不想抓住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好机会?”
“想变性就去变,不想就不去呗。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争的。”
“虽然我也想……但这不是第一批试剂吗?谁知道老了会有什么副作用,我再等等吧。”
面馆内,液晶电视机隔几秒就切换镜头。
针对于今年一月性别转化试剂正式上市的现象,记者对群众进行采访,大家各抒己见,但绝大部分路人的观点都有所保留。
两个西装革履的男alpha在店内等餐,多看了几眼电视便展开讨论。
“要我说啊,为什么会有人不让继续开发呢?”
“omega大部分变成alpha,到时候,你去哪儿找对象?”
“就现在也不好找啊,咱们公司beta和omega都少,有也是年龄大已婚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其中一人揶揄完用手肘顶了顶同事,微微扬起下巴示意他看前面,再凑近压低声音道:“你要是像他,还愁找不到对象?”
同事循着视线望去。
男人背对着他俩,微微弓着背,身材不错,普通的西装衬得腰细肩宽,同样都是上班族,他硬是像要去参加重要宴会的贵公子。
呲溜——
男人用筷子挑起一大夹面往嘴里塞,吸面条的声响持续两三秒,从背后都可以看清楚左侧腮帮子鼓起。
“谁啊?”
“隔壁公司的主管。”
“这么年轻?”
“就上周,有男omega在写字楼下捧花对他表白。”
“那他同意没?”
“没,人家连楼都没下。”
“啧,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老板把面端上桌,成功堵住两人的嘴。
电视上的采访环节结束,镜头切到电视屏幕里的专业医师。
他一脸严肃:“目前市面上已经开始非法售卖劣质试剂,极有可能对身体产生不可逆的负面影响。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和家人商量确认后,可以携带身份证明和体检报告,前往正规场所注射性别转化试剂。目前全国有三家医院提供……”
手机播放悠扬的纯音乐,提醒人接电话。
来电显示:崔瑛
被讨论的男alpha摁下接听键,手机刚贴到耳边就听见温柔的女声:“谢谌。”
谢谌咽下最后一口面,扯了一张卫生纸擦嘴,“你怎么打电话了。”
“因为谢大忙人不主动联系我啊。”
距离上次相亲,两人已经半个月没见,因为谢谌要临时加班,好几次约会都告吹了。
谢谌垂头一笑,“抱歉,原本想吃完午饭再和你特意打电话说一声,我今晚也不能去看电影了。”
“我倒无所谓,是我妈非要我和你保持联系。”
谢谌离开座位,店员连桌面都没收拾就又有人入座。
这家面馆就在写字楼附近,到饭点聚集不少白领,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西服,且大部分都是Alpha。
谢谌大学时就进入公司实习,毕业后转正,一路干到主管,保持三点一线的作息。
他被安排的任务繁重,薪资可观,再加上他公私分明,从不会滥用职权逼迫下属给自己干活儿,在职场内口碑一直很好,就连一些嫉妒心强的小人都挑不到他的刺。
就算条件再优越,他依旧单身。
公司没有禁止办公室恋爱这条规定,但周围压根就没几个omega,有也属于行业内佼佼者,已是中年已婚人士。
平常谢谌根本没有接触同龄omega的机会,到了父母认为该结婚的年龄,也就自然地接受了长辈的安排。
他对感情看得很开,并不是非要一见钟情,双方觉得彼此顺眼就可以先试着交往培养感情,没有问题再细谈婚姻。
崔瑛各方面出类拔萃,学业是跳级完成的,所以年龄只有22岁,比谢谌还小3岁。
她本科生物制药专业,临床医学硕士在读,目前在一家医院工作实习。
至于样貌,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谢谌想不通崔瑛为什么会相亲,最终猜测是和自己情况差不多,医学生嘛,忙也正常。
脚跨出门槛,电话还是没声儿。谢谌拿开手机一看。
还在通话中啊……
他狐疑地对着麦喊了一声:“喂?”
“其实我不是很爱听从安排和建议。”
谢谌以为她要拒绝这门相亲。
“如果我不喜欢,没人逼得了我。”
“?”
“请谢大忙人确保一个不忙的时间,再和我去看电影。”
谢谌驻足反应过来,刚准备张口就听到通话结束的嘟嘟声。他站在店门外笑了笑,将手机揣兜里,仰头长舒一口气。
看样子相亲还没黄。
正值春末,气温已回升不少,和煦的阳光映在清隽的脸上,谢谌不得不微眯起眼。
他双眸横长略带秀气,唇色偏深,但鼻骨直挺,下颌线条偏硬朗,不及盛气凌人的程度,但也与“亲和”二字不沾边。
谢谌微垂眸,右眼眼皮上的黑痣浮现,与泪痣相衬。
两颗痣长得不偏不倚,连起来就是一条经过瞳孔的竖线。
这是小时候老妈拿直尺比对后得出的结论,如今也会被关系较好的同事调侃为“标准的性.感”。
距离上班还有半小时,谢谌回公司休息室再睡二十分钟。
他抬脚刚过完马路。
“嘭!!!”
头顶传来巨响。
谢谌被震得耳鸣不断。
嗡——嗡———
地面剧烈震颤,像有蛰伏地底的凶兽睁眼苏醒。
谢谌猝不及防载倒在地,手支撑身体,掌心被碎石硌得生疼。他摇晃几下脑袋,顾不得烈日多刺眼,昂首瞻望。
一瞬间,整个人呆若木鸡。
漆黑的瞳孔被上空疯狂涌动的赤金色覆盖,像有一只尾羽带火的巨型凤凰在盘旋。
几十层高的写字楼像被巨型铁锤凿出一个窟窿,染上火光的浓烟翻涌而出,层层叠叠堆积,像变异的蘑菇云,随风冲到高空直接染黑了半边天。
如果这是一场科幻电影,那世界末日已然降临——
“我靠,什么情况?!”
我打工的地方炸了?
“跑啊!!”有人竭力嘶吼。
周围的人像无头苍蝇四处乱窜逃离危险之地,他们尖叫着,吼破了音,嘶喊声听起来像披着人皮的异种。
“啊啊啊啊……我脚软了!谁来帮帮我啊!”
“我老公还在里面!!”
“报警——快报警啊啊啊!有没有人啊!”
“里面还有人!!”
谢谌顾不上去其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跌跌撞撞跑出几步。
“砰!”
巨大的沙袋坠地,像升空的烟花瞬间炸开。
“啊啊——啊啊啊——”男Alpha一屁股坐在地上,收紧腿部,双手抱头蜷缩身躯。
“呕——”女Beta跪在地上呕吐。
那才不是什么沙袋,是被火焰包裹的人,从天而降,与坚硬的水泥地相撞,躯体像脆弱的玻璃瓶被弹得四分五裂,溅到各处。
四周萦绕着刺鼻的烧焦味,还有肉制品被烤熟的香味。
熇熇火焰宣告彻底的死亡,它的燃料是支离破碎的尸骸。
谢谌脚钉在原地,愣愣地注视几米远的地面,机械地抬臂去摸湿漉漉的脸颊,一看,一口气儿差点儿没上来。
食指黏着一块儿的皮肤,部分边缘已经被火烤糊,但中间还带着鲜红热血。
谢谌陡然失去支撑,颓然倒坐在地上,惊恐到双眼失焦,声线颤抖,“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
“啪啪……”
周围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高空的建筑残骸如密集的冰雹,纷纷坠落。
顷刻间,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整片空地,原本该上班族的温馨时刻,此时此处已成人间地狱。
谢谌回神,连做十几次深呼吸,顾不得身上的血迹,在地上挣扎扑腾好几下才爬起,抄起被丢弃在地的公文包举过头顶当作护盾。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点!再跑快点!再快点啊!
大楼的尘土晚一步降临,被风扩散带到各处,铺天盖地,像一张细密的灰色薄纱。
沙尘随风飘散至几百米远,一路蔓延到附近的广场,每个逃命的人都灰头土脸的,狼狈至极。
不同于写字楼下,广场的场景虚幻得像另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抱头鼠窜,也没有鬼哭狼叫,热闹非凡。
大家都面朝写字楼方向,边举着手机录像边七嘴八舌讨论,也有部分热心市民去搀扶逃亡的人。
“在那栋楼工作的人真的倒霉。”
“写字楼为什么会炸?”
“报警了吗?警察多久来啊!”
“楼歪成那样,要塌了吧!”
谢谌双膝重重跪地,手臂支撑身体不完全倒下去,长时间奔跑,吸入不少灰尘,喉咙又干又疼,像有刀片卡着。
他满头大汗,体力几近透支,每喘气一次,腹部就像被人打了一拳。
“你还好吗?”一个男人蹲在谢谌面前,递上一瓶矿泉水。
他身上一点信息素也没有,看来是个beta。
谢谌点点头,垂着脑袋捏了捏脖子,喉咙干燥得厉害,声音低沉嘶哑,吐出来的“谢”字也变异成了“西”。
那公文包也不轻,方才忙着活命,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手颤得像得了帕金森,连矿泉水瓶都握不住。
beta主动替他拧开瓶盖,“我喂你吧。”
beta十分热心,等谢谌喝完水后执意要背着他去最近的医院检查身体。
“我怕耽误时间,所以抄近路。”
幽静的小巷里回荡着和善的声音,谢谌头靠在对方的肩上,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身后巨响划破天际,轰隆声后地面剧烈震动,地表要崩裂一般。
楼果然塌了。
估计现在已是碎瓦残砾。
“这应该是恐怖袭击吧?普通爆炸肯定没有那么大的威力。”
谢谌轻咳几下,察觉嗓子恢复了些,他看着浓烟升起的方向出奇的平静,“放我下来。”
“没事,我不累,你就好好呆着,让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叫你放我下来。”谢谌加重语气道。
“你这……”
“你没想送我去医院。”谢谌冷声道。
他在这儿工作几年,顺这个方向前行至少要走4公里才能抵达最近的一家医院,对方明显在把他往偏僻的地方带。
“啊……”
男人手毫不留情地松开。
“!”
谢谌直接重重摔下去,他捂着屁股怒视罪魁祸首,这才注意到对方一直戴着口罩,加上厚重的长刘海,脸几乎被遮完了。
男人微歪头摩挲下巴,耷拉着眼皮,表情冷漠得像是在看一件物品,慢悠悠道:“嗯——因为是Alpha,所以药效很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