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大厅,两个人看见了十来个人,现场倒挺热闹。对方青敏帮已经到场,雷大少站在最前端,他面貌看着还挺温悯斯文,不怎么像个混帮派的。
对面是四个少女,其中之一就有刚才和何贞撞在一起的那个女孩。
两个人站在最后排,何贞双手背在身后,手里还抓着文件夹,小小声地指给梅辛怡看,“刚才我们遇见的那个叫夏螺,跟洛蛳一样,过来陪跑的。她是红花会干部之一春姐推荐来的。旁边那个小妞叫青葵,她是花青蟹推荐来的,原本是按照打手培养的,所以她属于这几个里面身手最好的。”
梅辛怡一扭头,“应该是,除了洛蛳之外身手最好的。”
何贞一耸肩,“洛蛳嘴笨啊,除了我们和她自己之外,没人知道她在公司的古神战场被囚禁了五百年。红花会的人也只是以为她进公司摸了几个月的鱼而已。”
“这个也是陪跑,那个也是陪跑,那到底谁才是内定的正选呢?”
何贞手指的方向微微变化,“看那里,最中间的那个,是不是很有范?她叫马萤,是帮主马雄的养女,身份、位置、家事、学历……反正要的都有,她就是内定的人选。”
梅辛怡的迷惑感更重了,“那为什么不直接派她上?找这么多陪跑的干嘛?有一种脱裤子放屁的美感。”
何贞暗暗啧了一声,“红花会盘踞在下五区,在大洗白之前就是个混混帮派,像是洛蛳这种小偷小摸才是他们的传统生意。青敏帮就不一样,人家是正经掌管上三区的大流氓组织,好听一点叫商业新贵,难听点就是□□组织。要想促成合作,红花会肯定要把自己的位置放低一点。”
双方简单寒暄几句,各自落座,空旷的空间,放着五张单人小方桌,气氛诡异而安静。
梅辛怡忍不住感慨,“这哪里叫相亲?这是在上课吧。”
雷堇掏出自己的金属名片夹,从那个精致的小盒子里捻出名片,依次递给几位小姐,只有马萤与他交换了名片,其他几个人没有自己的名片。
但是此刻洛蛳好像脑子有点短路,她想到了昨天的字帖训练,下意识觉得这个环节就是考验训练成果,于是从口袋里掏出笔,在雷堇的手掌上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小方桌后面站成一排的几个干部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或者暧昧一笑,或者翻了白眼。
梅辛怡无奈地皱眉,“你会不会调教得过了头?她这下算什么?弄巧成拙?”
何贞一挑眉,“其实她这个小动作没错,虽然是陪跑,但是不能摆得太明显嘛,积极一点没有毛病。”
餐厅服务生把几张菜单摆在几个小方桌上,这个环节洛蛳也预习过,她表现得中规中矩,按照何贞写给她的小纸条,开始呆板地背菜名。
但是下一个环节就出现了变故,雷堇推过来一只小推车,他揭开银色金属罩,里面是一块紧致的红肉,还有一层厚厚的皮下脂肪。
“这是我亲手从郊外海滩上猎到的海狗,我想和几位小姐一起分享这块猎物。”
夏螺当先捂着鼻子冲出去了,她实在很难忍受冲鼻的腥味,等一阵清风簇拥着腥湿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个小姐都不免花容失色,除了洛蛳……
何贞眼睛一瞪,小声叫了一句:“不好!”
洛蛳已经伸长了脖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块海狗肉。两分钟后几个人的餐点先后上来了,在如此气氛下,正常人是很难吃下饭去,雷堇还用餐刀切下来薄薄的几片,分给了留在座位上的三个人。
青葵忍到青筋拱起,才没当场yue出声,她用颤抖的手将那片薄薄的的红肉在盘子里拨弄了几圈,就是不敢下口。坐在当中的马萤确实不一样,她更擅长隐约,脸上仅仅抽搐了一下子,就面无表情地收下了,用餐巾优雅地遮掩了一下口鼻。
轮到洛蛳时,她有点坐不住,本来今天何贞保证好先带她大吃一斤,吃饱了再来参加相亲会。结果副本里转一圈,两个人都迟到了,约定好的大餐也没兑现。她的那双眼珠子灵活地到处转,看了看盘中剩下的一大块红肉,在看看自己盘子里薄薄的一小片,抓心挠肝地瞟了一眼何贞的方向,分明就在问:能吃吗?能吃吗?我要忍不住了!
何贞用力甩给她两个眼神,示意她别动。
梅辛怡在旁边,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鸿门宴上,项王赐樊哙一只生猪肘子,壮士樊哙用盾牌作碗,拔剑切而啖之……这是相亲吗?这是在招聘双花红棍吧!”
何贞有点累了,看看没人注意自己,默默摸了一瓶香槟,到角落里偷闲坐下。抬手喝了一大口,嘿了一声,“那个大英雄不如我们洛蛳,别说生猪肘子,她能生吞下去一只二师兄了。”
“这场闹剧还有多久啊?”梅辛怡看了眼时间,暗自着急,“我们不能留太久,副本里时间一直在流逝呢,太久不回去,身份会穿帮的。”
何贞拎着酒瓶子起身,“放心吧,洛蛳肯定比你先憋不住,到时候她蹦起来一闹,肯定立马散会。”
她走出了大厅,想躲个清净,在走廊尽头转角处听见了几声嘤嘤的娇泣。
刚才掩面跑出来的夏螺站在那里,哭个不停,一边跟身边的女人抱怨:“我不参加了!我要退出,他就是个变态!”
她身旁站着个颇有年纪的妇人,顶着高耸的发髻,一身工作装,但领口放得很低,露出一线波涛起伏的光景。她妆容精致,尤其两片红唇格外吸引眼光,非常肉感,总感觉微微隆起,像在索吻。
“行了,别哭了。”女人语气迟缓,温和里带着戏谑,“你就是来凑个热闹,最后选上的肯定是马大小姐,这个热闹你还看上真感情了吗?眼泪擦一擦,别叫人看了笑话。”
夏螺用手帕在腮边轻轻擦拭,“那,是不是今晚就结束了,以后不用再来见面了吧?”
“那可说不好,为了慎重决定,应该是要再搞点花样出来的。”女人一手从怀里掏出烟盒,一边在夏螺肩侧轻拍,示意她回到席面上。
何贞从转角出来,走到窗边,和女人并排站着,两人一起看着玻璃相隔之外的都市夜景。
“您就是红花会高级干部之一,管娱乐产业的春姐?”
女人斜视过来,眼角一瞥,“你就是花青蟹找来救火的职业顾问?”
何贞没有回答问题,眼光放低盯在她的指尖,“我以前有个绝技,能一口气连吐十个烟圈,现在戒烟了,恐怕不行了。”
春姐微微一笑,“那我没有你厉害,我顶多连吐三个吧。”
她肉感的唇珠微微隆起,唇窝团成一个曼妙的涡旋,一口烟雾吐在何贞面前,将她笼罩在半梦半醒的香氛里。
何贞在原地站了良久,一甩头,把缥缈的余烟甩干净,皱着眉返回了大厅。
一迈进了室内,何贞还以为自己走错了,看见一个黑头套的悍匪,一手持枪,一手挟持着洛蛳,她正瞪圆了眼睛,莫名其妙看着自己。
桌子掀翻了,椅子倒落一地,几个红花会成员拔枪的拔枪,瞄准的瞄准,现场貌似即将陷入一场枪/战。
何贞伸手向着百宝袋,眼光迅速略过全场,准备立时发难。但是她瞟到了站在墙角的梅辛怡,发现她一点儿不紧张,反而垮着脸,一副累了,摆了的模样。
何贞放松下来,手也离开了百宝袋,正想递给洛蛳一个眼光,暗示她别动。结果那头变故突生,洛蛳一伸手反扣住喉间的手,一声脆响捏碎了腕骨,然后一个大回环接丢沙袋,扣着脉门把人丢出去。
惨叫在现场炸开,相当于一场戏终了,几个黑头套悍匪互相对视一眼,默默把头罩揭掉了。雷堇笑吟吟出来,“刚才是一场误会,我怕我们几个人太陌生了,又都不愿意说话,席面上太冷,所以安排了一个小节目,调节一下气氛。”
青葵还保持着双拳紧攥的姿势,正准备激战。旁边马萤也正要拔枪,浑身紧绷一脸忿忿。现在的气氛确实不冷,但是却很尴尬,还有种滑稽戏的荒诞感。
倒在地上的那个演员还在翻滚着嘶喊,“我的手断了!真的断了!”
洛蛳站在他脚边,一脸无辜还有手足无措。
何贞耙梳了一下头顶的乱发,终于没憋住喊出声,“这下怎么样?我们家这位能入选你们的双花红棍了吧?不行你们捆一块儿上,反正她是不虚的。”
打从珍宝园里出来,一路上何贞催促得真像催命一样,弄得洛蛳老大的不满意,“我还在请假期间呢,这时候上工也是不算工时的。”
梅辛怡比较能理解,尴尬地解释了两句,“她只是想躲进副本里,不想面对你哥杀人一样的眼光。”
洛蛳嘀咕两句,“她害怕我哥的眼光?我以为她什么都不怕呢。”
“她确实不怕具体的人,但是这一副烂摊子,装看不见也没用啊。该闹心,她还是会闹心的。”梅辛怡把长剑抛在空中,一回身伸手示意对方拉住跳上来,三个人一路直奔星盘区快穿总部大楼。
现在时间临近午夜,但是商务区依然灯火通明,劳动者高唱着一首名叫《零零七》的歌曲,新时代的劳动号子带动着火热的情绪,伴随着都市霓虹,汇聚成现代交响。
“我知道我下班了,但是现在我又上班了。”何贞吆喝着走进了快穿部门,发现前台的白流苏一身狼狈,竟然歪斜着身体趴在前台,抱着一只空酒瓶子,正在emo。
这幅画面十分难得,何贞趴过来面对面看着他,“你干什么呢,白秘书?是不是偷偷听深夜音乐频道啦?”
白流苏瞟了她一眼,打起精神,竟然流出希望,一把抓紧她的手,“快去,快去救火!”
何贞莫名其妙,“救什么火?”
他把屏幕转到中央新闻台,上面正在插播一则重要通知:
“本台据悉,今日中午时分三名恐怖分子闯入星盘区一间超市内,在打死打伤几名超市收银人员后,被本区配置的防暴小队围困在超市内,经过了谈判专家数个小时的交涉无果,现在颁布城市红色戒严令,请看到本消息的居民留在家中,不要随便出行,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在戒严令解除前请不要出门……”
梅辛怡眯起眼睛,仔细审视着屏幕上不太清晰的几帧截图,看着那三个“恐怖分子”,一种恐怖的熟悉感让她脱口而出,“那是梵东归三个人吗?!”
白流苏只剩下苦笑,“知道为什么不能随便放你们出门吗?因为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你们在副本已经随便惯了,你们三个可能还会收敛几分,但是像梵东归这种龙傲天组的,他习惯了作威作福、掌握特权,一个不顺心可能就会大开杀戒,他已经分不清副本和现实世界了!”
“他活该!”何贞啐了一声,“谁叫他这么缺心眼?就应该让防暴部队把他壁咚在墙角,枪毙上半个钟头,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怎么处理他都无所谓,问题是现在不能暴露公司和他的关系,如果让世界人民知道我们正在偷偷生产这种打不死的恐怖分子,就糟糕了……”
“可是我们就是在批量生产这种东西啊。”梅辛怡皱着眉说了一句,又看看光屏,闹心地别开眼,“你想怎么样?该不会……要我们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我才不去!”何贞原地坐下了,一副开摆的模样,“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白流苏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一千点。”
“你打发叫花子呢?”何贞十分不满,“冥王星一开口就要三百倍,轮到我们就给一千点?”
白流苏提起酒瓶子,又喝了一大口,砰一声把空瓶子敲在台面上,“那你说,你要什么?”
何贞眼珠子轮转,想了想,“你们……有没有一种类似免死金牌的东西?”
“没有。”白流苏忙不迭地摇头,“我就没听说过那种东西。不信你去问问冥王星,她混了这么多年,肯定也没听过。”
“那……你让公司重新跟我签一份合同,这次的条例我来制定。”
“……”白流苏的表情十分难以言说,感觉他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你虽然没有冥王星狠,但是你比她精鬼多了!要不然我这里有一条命,你要不要?”
“你那条命上次不是压给冥王星了吗?”梅辛怡一点不为他的表演心软,不过她也思考了一下,换了个要求,“这样吧,你帮我们查查,冥王星和姽婳跑哪去了,这很容易办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