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瑰从登陆舱返回,将自己机体上链接的线路纷纷从登陆舱脱离,敞开的组件逐个关闭,人从舱室里走出,正巧碰见了姽婳走在前,看来她刚刚脱离连接。
“喂。”冥王星从后方叫住她,姽婳听到了她的呼叫,一扭头,身体没动,脖颈直接扭了360度,以一个相当诡异的状态看着她。
冥王星毕竟是吃过见过,还远不会被她的模样吓着,“刚才在天上的时候,你为什么没尽全力去抢?”
姽婳被她问笑了,“我不抢,你还不高兴?”
“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东西?”
姽婳随意地答:“因为不太值,白流苏只肯给一些兽丸,我难道就要为了一点道具和排名第一的优秀员工死磕吗?”
范瑰还是接受了她的说辞,但是转念一想,又有了想不通的地方,“不对啊!那为什么你不抢技能卡?那不是比一点道具值得多了?”
姽婳一摊手,她的身体悄然改变,覆盖上一层细密的软鳞,变成灰绿色,头颅一圈生长出许多怪异的角,七拐八扭形态相当的随意,身后的三条尾鞭长满了细小的尖刺,整个轮廓风格杂乱,无法形容。
“我不需要什么新的技能卡,我的进化已经到了极致,我现在已经是半退休的状态了,如果不是白流苏一直来烦我,我根本不想出面。”
范瑰眯起眼睛,“你不像是,你这幅模样,春风得意,风华正茂,怎么看都不像要退休。”
“我再春风得意也比不上你,冥王星王者归来,正在组建团队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我可不敢直撄锋芒,我还是退避了吧。”姽婳滑稽地一摆手,自己拖拽着三条大尾巴走开了。
下午的阳光慵懒地穿过彩色玻璃窗,落在堆满了文件的一小块工位上,在桌面交织出一片色彩杂乱的涂鸦。
老胡抱着一盘咖啡纸杯进了办公室,欢乐地朝着空气吆喝一句:“下午茶时间到了,今天梅记者请客!”
小小的欢呼声在办公室里回响着,热闹的气氛充斥在懒散又拥挤的空间。梅辛怡抱着两臂站在一边,收获着来来往往的许多表扬和感谢声。
这个破班已经上了一周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连续体验这么久的正常生活了,简直可以算安逸。就连何贞都能保持老老实实的模样,她此刻带着平光镜,头发整整齐齐盘成一个小揪,刘海板正地用小卡子别在脸颊两侧,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屏幕,快速敲击键盘,正在……编新闻。
“写、完、了!”敲完最后一句话,何贞伸展双臂伸了个懒腰,一按发送键将稿件传给了老胡,“主编,您查收一下。”
老胡打开了信件,看见上面耸动的标题《著名女星竟然当街做出这种事……》,然后扫视了一眼下面营销号一样的内容,嗯嗯两声,一本正经地提出意见:“再稍微修饰一下,用词再挑逗一点,神秘一点,要引起读者的好奇心嘛。”
何贞表示虚心接受,“没问题,我稍微修改一下……好了。”
洛蛳扛着照相机冲进屋子里,她跑得一头汗,高兴地嚷嚷:“拍到了拍到了!”
老胡从她手里接过数码相机,翻看着里面的照片,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从门厅进入卧室,他一愣,“这么近?还挺清晰……”
洛蛳莫名其妙,“你不是说要拍得近一些,还要清晰的吗?”
他翻了一页,下一张是女人进入了浴室,还是脱掉居家服,露出了一截香肩。老胡咳了一声,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你……你躲到人家的家里了?下次别这么干了,小心被人告。”
何贞忍不住笑出声了,“原来你还怕被人告啊。”
老胡一瞪眼,“我怎么不怕?说白了我们是做生意,不能把自己搞死,所以一定要小心地选题。就像上一篇你们做的那个长寿村探秘,就很好嘛!大家喜闻乐见,当小说追读的,他们收获了快乐,我们收获了销量,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何贞点点头,“对读者来说是小说,我们可是亲力亲为,亲眼所见。”
“关键是还有京都大学的教授给我们背书,所以说有个专家参与也挺重要的。”老胡念念叨叨,又想起了什么,“我看,下一期的期刊可以再跟那个史教授合作一下,西京是个美食之都嘛,我看做一期美食大排名好了。”
梅辛怡充满了怀疑,“美食测评?那怎么跟史教授合作?他是民俗历史教授,来做美食评论员?”
“那些都不重要。”老胡一脸你不开窍的表情,开始了一番说教,“那个史丹史教授最近可出名了,这就是流量,流量就代表着销量!美食测评只是一个噱头,重要的是我们得乘着这一阵东风,赶快再跟史丹合作一次!”
“史教授出名了?”洛蛳抓住了话题里的重点,“因为什么出名的?是因为我们做的那一篇报道吗?”
当天晚上,三个人集合在洛蛳家里。因为没想到的是,原身是摄影师的洛蛳,竟然转生成了三个人里面经济条件最好的。
何贞刚从浴室里出来,穿着件轻薄的轻纱浴袍,用毛巾擦拭着自己湿淋淋的长发,看见洛蛳乖乖捧着一碗爆米花守在电视机前,就走过去趴在她身上,轻佻地说:“小洛同学,我看你一个人住着也挺孤单,不如我搬过来陪你吧。”
梅辛怡马上听出了她言下之意,“你没交房租,教房东赶出来了?”
何贞嗤了一声,“怎么可能?我还需要付房租吗?我直接勾引房东不就好了。”
梅辛怡叹了口气,“所以问题在哪里?”
何贞悻悻回答:“房东是个老太太,不吃我这套……”
“我就知道……”对于她的风格,梅辛怡早就习惯了,甚至都没法惊讶一下。
洛蛳拨转了电视频道,高兴地发现节目正巧刚刚开始,“是史教授!史教授上电视了!”
梅辛怡和何贞迅速聚到沙发两侧,一起看着屏幕上闪烁特效后出现的一行大字:晚安西京。
主持人是个米色正装加栗色大卷发的大美人,她身边坐着一个深蓝色正装的男人,身形比较敦实,留着一头修剪得整齐寸短的小平头。两个人保留着表演级的礼貌微笑,长桌另一头则是有点坐立难安的史丹教授。
他的样子跟上次分别时差不多,还穿着他那件标志性的褐色长毛衣,带着深褐色粗框眼镜,一脸有点尴尬的手足无措。
美女主持人说了一段通用开场白之后,就开始介绍身边的史丹教授,“本期我们请来了最近‘正负盛名’的京都大学史丹教授,他刚刚发表了一篇长文《海滨长寿村谜底揭示——吻村的生死30天》,文章一经发表,就掀起了一片热烈讨论……”
旁边的男主持人忽然仿佛没憋住,喷笑出来了,他迅速用手掌遮住,还把嗤笑憋回去了。美女主持人侧过头,含着微笑,明知故问:“怎么了吗?”
“没有,我想到了开心的事情。”男主持人转移开话题,示意对方继续下去。
“他们两个,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我看史教授要吃亏了。”何贞摇摇头,感叹了一声。
洛蛳转过头好奇地问:“他们不相信史教授写的文章吗?”
“唔——他们要是信了,我估计西京的人也差不多全疯了。”
史丹的反应更激进一些,双手攥拳,紧紧抵在面前的桌面上,“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都是我经历过的,我没有胡说瞎编一个字!”
美女主持人马上认真了一些,她从手边拿起一则小册子,从中间翻开,还作势询问史丹,“您介意我当众挑选一段读出来吗?”
“不……”史丹当然不能反对,恢复了刚才束手束脚、缩成一团的模样。
美女主持人清了清喉咙,开始照着纸面上的文字读出来:“……我们已经困在这间诡异的民宿里好几天了,老板变成了一滩液体与固体的混合物,漂流在水池里,我每天望着他青蛙一样的眼睛,都觉得深深的恐惧。漂亮的水果满街翻滚,但是当你走近,就会发现,那些水红色的根本不是果实,而是一团团完整皮肤包裹的肉块。旁边站立着收集这些肉块的人,也根本不能算是人……”
镜头扫到坐在下面的三排观众,此刻全部都是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他们都皱着脸,紧蹙眉心,盯着台上正在阅读的主持人,她读够了,将文章放下,正式面向史丹问:“所以,这些全部是您亲眼所见的?”
史丹脸色难看,好像他自己此刻也很难说出来对这一段描写的支持,他嗫喏了半天,磕磕巴巴地回答:“没、没错,是我的亲身经历。”
“好吧……”女主持人没有过多的评价他,而是把文稿放在一边,满脸严肃认真的表情面对着史丹,“我们调查了一下您的家族,发觉您母族,包括舅舅和往上两代的外曾祖父,都有精神疾病的困扰……”
史丹的脸色倏变,从僵硬变得微微愤怒,他马上就明白了对方所指的是什么,捶着桌面反驳:“我没有病!我没疯!这些都是真的,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愿意去调查?你们亲眼见过吗?”
“好的好的,请您冷静,我相信您的精神状况良好。”女主持人马上伸双手试图稳定住他,但是她嘴里说的话,和史丹暴躁的行为一对比,明显她的态度并不真诚。
旁边一直在偷笑的男性主持人插了一句话,“那总有影像录音留存吧?为什么不把这些视频一起公布?”
说到这个话题,史丹也开始委屈,“这次行程是由一间南方杂志社出资组织的,我是身为随行专家参与的调查行动,所有影像资料最终所有权是属于杂志社,我不能以个人的名义先发表……”
美女主持人也翻开了另一个文件夹,里面的几页纸也确实是从某本杂志撕下来的,“说到这本名字叫《南方娱乐》的杂志,本月确实刊登了有关长寿村探秘的文章。”
她的手指从上往下,帮助自己阅读上面的小字,应该是终于找到了要找的篇幅,把那几页翻转过来,展示给对面的史丹看,过程中还“不小心”让侧面的镜头捕捉到了页面边角上几篇花边新闻,在花里胡哨的排版与边框的装饰下,更显得这本杂志不正经。
史丹皱着眉,接过来文件夹,认真略读了一遍,这片文章是何贞编写出来的,基本上符合事实,只是添加了一些惊悚夸张的描述手法,但是并不妨碍对事实的描述。史丹放下了文件夹,“没错,就是这篇文章,里面的描述基本上与我说的相符。”
男主持人继续发难,“但是他们并没有刊登图片出来,还在公众号上公开表示,要把这篇报道做成连载,如果销量反应很好,就会将影像资料以年刊的形式单独出版,换成简单的说法,就是他们打算卖出另外的价钱。”
史丹一脸迷茫,“这是杂志社的选择,我也没有置喙的权利。”
“那销量的分成有您的一部分吗?”
史丹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主持人保持着调侃的质问姿态,“你打下了前站,预热了市场之后,杂志社再连载小说一样,把一篇调查报告分多期连载,最后还要出年刊。这里面您功不可没啊,他们不分成给你吗?”
史丹暴跳如雷,直接站起身,“这不是虚假新闻!我是个正经学者,从来没有谋求过任何不义之财!更没有利用调查为名头,从里面敛财!”
看到他真的急了,女主持人马上起来和稀泥,结果男主持人在自己的座位上又嘴碎了几句,“也不知道今天的这场直播,算不算利用学术的名头敛财?您打算退回我们电台给的报酬吗?”
史丹弯腰脱了一只脚的鞋子,直接冲着他丢了过去,现场立马乱成一锅粥。
节目最后一个镜头,是以史丹教授被几个保安架出直播间结束的,何贞拿遥控器转了频道,换成动画片,让自己冷静一下,不然她快要笑得背过气了。
洛蛳感叹几句:“史丹教授好惨啊。”
梅辛怡一边思考着,一边分析:“所以说,如果我们现在去联系史丹教授再合作,他一定会同意了?”
何贞笑够了,收敛了一些点点头,“他应该巴不得我们回去找他,毕竟现在恐怕只有我们愿意搭理他,还不把他当成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