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眼前的这个新认识的小朋友，加上听了一些白流苏对她的了解，何贞觉得一切更加迷茫。

“你住下五区？这么大一个高手，住贫民窟？”

洛蛳耸耸肩，“方正我也不下班，自从来了这里，我就没回过家了。”

何贞进而挑起眉，“你不会……根本不知道怎么请假回家吧？”

看到对方默认的表情，何贞开始愕然，“你们连简单的入职培训都不做了吗？现在是不是越来越敷衍了，真当我们是帕鲁啊？上了工后就是不停地加钟，累死累活还没有工资。”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白流苏直接被她喷破防了，“你整天都在孚阎哪里兑换什么东西？你都快要把他弄疯了！你们一个点数就可以兑换一根金条，就算是最蹩脚的员工，也可以实现黄金自由！就这你还要什么工资？”

“可是我又出不去！我拿着这些黄金又有什么用？进副本里去贿赂僵尸、恶魔、吸血鬼吗？”

“停、停，你们都冷静一下。”梅辛怡夹在中间，伸手挡住越靠越近的两个人，并且低声跟何贞耳语，“公司内严禁斗殴啊！况且对方还是个高级职员，你把他打坏了，我们可赔不起。”

一提眼前的境况，何贞就冷静多了，表情也缓和了许多，挂上了平时的笑脸，“反正你是一手促成了我们这个小组，我也不好再计较更多了，我们三个现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白流苏也同样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你们各个是身怀绝技，以后肯定一鸣惊人，我等着看排行榜上的剧变。”

双方冷嘲热讽够了，终于想起了正事，梅辛怡伸手比了比登陆舱方向，“走吧？我们费了劲地攒这个局，不就是为了回去报仇吗？”

何贞沉重地点点头，把洛蛳搂过来，手臂搭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姐姐们就全靠你了哈，你看看我们两个当的当，卖的卖，把你给赎回来了，你得为了姐姐们卖力啊。”

梅辛怡有点看不下去，“不要搞PUA，冥王星终归是我们两个的仇人，你为难一个小朋友干什么？”

“这个小朋友值200点呢！”何贞瞬间抬眼，直勾勾瞅着她，“你知道200点什么概念吗？顶我们做一回副本任务。换算成道具，能换1000瓶阴阳合欢散，我能睡一个异世界潘安1000多次！”

“停！”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梅辛怡赶紧叫停她，“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被冥王星抢劫了之后，你还安慰我，说我这几百点不算什么，她抢了你几万点呢！你有点双标啊。”

“你说的对，我有点太激动了。”何贞捂着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看着臂弯里的洛蛳，搂着她往登陆舱的方向走。

“既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那我们就需要互相了解，不能知彼，那先知己嘛。告诉姐姐们，你都有什么技能？有什么道具？”

洛蛳迟疑了半天，默默摸出来一双短剑，大约半尺长，剑刃弯曲成波浪形，从柄到剑刃都锈迹斑斑的。

何贞接过来看了几眼，十分地失望，“就这个？还不如梅梅的那把破弓呢。”

说到弓，梅辛怡又奇怪了，“你说，冥王星把我们所有的点数和道具都拿走了，为什么留下飞羽离仙弓没拿呢？”

“我都说过了，你那支弓很鸡肋，没有配套的箭就啥也不是。装进百宝袋里还占地方，兴许人家宝物多得很，根本看不上呢？”

到了登陆舱跟前，洛蛳明显很久没接触过这些了，对一切设备都相当的生疏，何贞替她连接上神经接线，又帮她把头盔戴好。然后支付了三个人进入副本的30个点数，生无可恋的模样，“这回我们算是孤掷一注了，再教我看见那个冥王星，我非……”

“等一下！”梅辛怡忽然叫了一声，“我们要不要挑选一下附身的NPC……”

但是一切已经晚了，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事物的颜色融并混合在一起，光与影相互交缠，混沌当中所有陷于了黑暗。

何贞的声音晚了一步响起：“罢了，挑选NPC要格外支付点数，也许我们运气还不错，能随机到不错的NPC呢？……怎么还是这么黑？还没进副本吗？”

梅辛怡就坐在她对面，一脸复杂情绪看着她。

何贞的这具身体，穿着蓝白条纹间杂的病号服，身形羸弱。最大的问题是，脑壳上缠裹着一圈绷带，眼窝浅浅洇染开红色血水，很明显，她是个瞎子。

而梅辛怡自己也包裹得一层一层纱布，她的右眼看不见，整个脑壳被裹住了半边，只有左半张脸裸露在外。

“……我就说，应该多花点点数挑一挑身体的，你看看现在……简直天崩开局。”

何贞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还有脑袋，马上明白了什么。

“我看退出这次登录吧，我们重新开局……”

何贞伸手阻止她，还摸歪了，伸手在床铺摸索了半天，终于触摸到了梅辛怡的腿，继而按住她的手。“先别，我们收集一些信息也好啊，不要浪费了机会。而且我有不死之身技能，也许可以慢慢恢复视力。总之等等看。”

“对了，洛蛳哪去了？”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洞开，一个推着小车的小护士走进来，一看她那张寡淡的小脸，加上零星一点红褐色雀斑，两个人马上明白了，洛蛳竟然穿成了一个护士。

“吃药了。”她冷淡的表情里还有点无奈，把装着药丸的小瓶盖递过来。

何贞一愣，犹豫着要不要接。洛蛳嗫喏着嘴唇，低声私语：“维生素，吃吧。”

两个人眼看着她推着小车转了一圈，把药丸都发完了。何贞一推梅辛怡，隔着绷带都能想象到她灵活的五官正在眉飞色舞，“想个办法，让她带我们出去单聊。”

梅辛怡撇撇嘴，“这好像是你的特长。”

何贞一想，忽然大叫：“护士护士！她尿裤子了！”

梅辛怡跳起来，直接揪起枕头哐哐两下，敲在何贞脑壳上，两个人拿着枕头互相殴打，场面跟睡衣派对上一样火热。

“停手！别打了！你们两个，跟我出来！”洛蛳顺利地领着两个捣蛋鬼出了门，找了一处似乎是员工休息室的小房间。

首先，梅辛怡先确认了一下情况，问何贞：“视力恢复了没？”

何贞摸索着脑袋上的绷带，缓慢地拆解开，露出了脸上可怖的疤痕，尤其是眼睛，被一道巨大的伤痕横贯过面部，碾过眼球，玻璃体完全瘪了。她也不怕痛，自己隔着眼皮摸了摸眼珠的位置，微微叹了口气：“看来是不行，不死之身2级只能快速愈合伤口，需要再升一级，才能有脏器再生的功能。”

“我都让你积攒一些点数，去给自己的技能升个级了！”梅辛怡于是开始数落她。

但是何贞根本不愿听，“你知道升一级技能要多少点吗？几十万起步！得要攒到猴年马月呀！”

梅辛怡忽然停顿了，“如果我们遇到的那个冥王星，就是排行榜第一的那个，那她拥有几亿点数，不是什么技能随便兑换了吗？她有不死之身最高级吗？她还有别的逆天的技能吗？”

“你现在才想到这些，是不是太晚了？”何贞想要翻个白眼，结果触弄到伤口，把自己痛得够呛。“就算她跟一个超人一样，又怎么样？超人还怕氪石呢。就算她有5级的不死之身技能，只要没升到最高级，砍掉了头照样会死。现在不是打擂台，不是面对面打架，是比综合能力。”

“……你别怪我煞风景，我就想问问，我们有什么综合能力？”

“别那么悲观。”何贞想要拍拍她的肩膀，但是又拍空了，一掌搭在墙边的置物架上，又把自己痛得够呛。“呼呼——起码我们人多，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人数上我们就赢了。”

这次梅辛怡又沉默良久，“……我看，我们还是放弃这两具身体，重新开局吧。”

狭小的空间里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滴滴声，洛蛳赶紧抬起手腕，看着上面的腕表，“我要去开会了，护士长紧急集合。你们先回病房去。”

“能不能……给点饭吃先？”梅辛怡捂着自己的胃部，“你们在虐待这副身体，我都饿抽抽了。”

洛蛳想了想，似乎在搜索身体内部原本的记忆，她站起来，面部朝着走廊里某个方向，“我把你们放进后厨房里，你们自己找食物吃，别被发现了。等我开会回来，我再接你们回病房。”

所谓的后厨房，看起来倒像另一间实验室，通过隔离病房的走廊，穿过一道需要密码的闸门，气温骤降，似乎临近冰库了。

“这里是病房区域边缘，再往外就不在我控制的范围了。”洛蛳将头顶光源打开，把两个人放进门内，匆忙嘱咐了两句，自己小跑着去开会了。

何贞看不见，只能听着声响跟在梅辛怡身后，听到她在前面窸窸窣窣地翻找，有轻微塑胶袋的响动，然后手上被塞了一块干燥的小方块。

“这是什么？”

“豆腐干吧。”梅辛怡率先咬了一口，眉尾一挑，颇为诧异，“是肉干……”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就往嘴里塞？你是三岁的小朋友吗？”

梅辛怡不以为然，“你参与过那么多副本，就没吃过古怪的东西？你就没在末日副本里啃过老鼠干，腌蟑螂啥的？”

何贞默默咬了几口，味道其实还不错，她的精神状态稳定，语气平常回答：“你最好别问了，我吃过的东西，你都不敢想。”

梅辛怡撇撇嘴，一边把肉干叼在嘴里，一边空出手到处翻找打探。这个地方乍一看是个仓库，墙边是晾晒架，肉干就是从上面拿的。仔细探查，发现每个架子上有标签，用看不懂的编码区分。梅辛怡开始有了不妙的预感：

“我们好像把……他们的实验品吃了。”

何贞不太在意，耸了耸肩，“没事，我们吃饱了就跑，抓不到我们的。”

梅辛怡摸索到出口，刷拉一声，扯开了分隔两边的塑料挂链，惊愕地看着一整排不停搏动的肉墙。

“……重点不在那个吧，重点是：我们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