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快两个月，经过了几次内测和宣传，“江湖谈”马上就要上线了。叶霖听秋梨姐说了好几次，游戏的宣传很不错，预定下载都差不多有20万人，预估日活能达到30万以上的人次。

那几天几乎全部门的人一上班，就是搜索预定的人次，大家都喜气盈盈的。等到上线的那天，一开始下载就是25万人，比他们预估的还高。

办公室里一直都没开的大屏幕也被秋梨打开了，此刻正在显示着下载量的攀升。

石头坐在最前头，用高脚杯喝着可乐，老杨和他相处的时间长，高兴地道：

“老大，咱们能有奖金吗？”

石头大手一挥：

“每个人的年终奖都加百分之二十！”

“呜呼——”“老大万岁！”“太好了，希望这游戏好好发力，多赚点！”

大家都喊了起来，其中大多数都是新进茉莉游戏的新人，活力满满。叶霖也混在里面，吃着小零食，默默刷新游戏评论，他的手机也已经进入了这游戏，能看见空荡荡的线上世界和大厅里都是玩家。

他美滋滋地吃着薯片，咔嚓咔嚓，还把游戏大厅的玩家截图，发给奥利弗和大哥。莫总应该知道今天是“江湖谈”上线的日子吧，他早上还说要注册一个账号，让叶霖带着玩呢。

正在这时，王复急匆匆地进入茉莉游戏的大办公室，看见一群人在欢呼，那颗蓝毛在里面，忍不住声音大了点：

“叶……叶先生！麻烦你过来下，你家有事！”

叶霖一愣，迅速地站了起来，跟着王复出去了。其他同事都有些傻眼了，还是红龙咳嗽了几声：

“老大，我们该收集用户反馈了吧？之前设计好的问卷，用游戏币的方式让玩家进行反馈。”

石头点头，大家把零食一分，各自回工位去干活，即使想八卦，在老大面前也不敢多说两句。

只有石头望着叶霖离开的背影，一直没有说话。

……

叶霖一出来就被王复带着去车库，到了电梯，他才知道：

老爷子，病危了！

莫行云先开车回去了。王复是来通知叶霖的，然后还要去楼上处理莫行云留下的事情尾巴，具体的情况也不知道。叶霖也急了，在车上给莫行云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没有回音。

不知道老爷子的情况到底怎样了……明明医生之前还说老爷子的身体不错，还能再撑一会，怎么会这么突然呢。

早上他还和莫行云一块陪着老爷子吃早饭了，老爷子笑眯眯的，心情大好，还让他多吃点。

叶霖也有些发慌，从公司到北湖的别墅开车都要四十分钟，十分难熬。

他一到，就立刻往上冲，家里没有别人，两条狗子也被带出去了。

“莫，莫行云！老爷子怎么样？”

叶霖喘着大气，见莫行云呆呆地坐在椅子边上，这回老林管家也在，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莫行云朝着他招招手，让他坐下。沉默许久，他才道：

“不行了。”

“怎么会呢，早上还高兴地吃饭呢，怎么就不行了。你别多想，我们在外面等着，老爷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叶霖的话没说话，老林管家站了起来，他脸上带着沧桑的表情：

“老爷子的身体能拖这两年，已经是极限了，他夜里时常睡不着，吃东西也消化不了，每天止痛药吃得都失效了。行云、小霖，你们，你们别为老爷子伤心，他上午昏迷前交代我了……”

老林管家也是泪眼婆娑，他语气低落：

“说能看到行云结婚，已经知足了。剩下多的，要到下面和你父母说了。我还是去联系下飞石少爷吧，看他来不来。”

老林管家走了，走廊里静悄悄的。

叶霖陪着莫行云在外面等，抢救了三个小时。莫行云一动不动，叶霖给他拿了水和饮料，他一口都没喝，电话响了好多回，他一次也没接。

医生们从病房里出来，全都疲惫不堪，看向站直了的莫行云和叶霖：

“对不起，莫总——老爷子的身体，已经无力回天了。”

沉默的莫行云开口了：

“还有多久？”

“就这几天了，过度的治疗会加重他的痛苦，莫老爷子自己也拒绝了，您……”

莫行云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随后脱力一般坐到了椅子上。

叶霖拍拍他的肩膀：

“我们进去看看吧。”

莫行云站起来，他们进到重症病房里，只能隔着玻璃看，一个护士在旁边看护，见他们进来了：

“刚清理了病灶，用了麻药，老爷子还要几个小时才能醒。”

莫行云站在玻璃窗前，看戴着氧气罩的老爷子躺在病房里。叶霖也觉得突然，早上人还好好的，中午就躺着了：

“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老爷子醒了，陪他好好聊聊。”

两人步行下楼，吃完了饭。叶霖还以为莫行云要去病房前守着，哪知道他只任性了一上午，又去书房加班处理事务了。

叶霖在病房边的房间守着，游戏上线的喜悦被冲淡了，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闭上眼，都是莫行云那张沉默的脸。

公司里人人都说莫行云不喜形于色，可是叶霖却觉得莫行云的情绪很好懂，他不是一个只会工作的机器人，也不是一个高冷无比的人，只是一个柔软无措的孤独的人。

在变扭的亲人关系里，恐怕他最恨也是最爱的，就是抚养他长大的老爷子。

叶霖叹了口气，先去隔壁看了看，老爷子还没醒，干脆下楼拿了两碗绿豆沙甜水，敲门给莫行云送去。

莫行云的书房里也静悄悄的，叶霖是第一次来，和他在Molly的公司布置无二，一进来就是纯班味了。

但莫行云没有在工作，电脑已经关上了，也没有打电话联系人，他只是静静地坐在真皮椅上，看着叶霖进来。

叶霖一看他空洞茫然的眼神就心软了：

“你，你的工作都安排好了？”

“嗯。”

叶霖笑笑，把瓷碗拿出来：

“好热，我有点吃不下东西。你在这里也无聊，陪我喝绿豆汤吧。”

莫行云低头看绿豆汤也不回答，叶霖赶紧道：

“我都陪你吃多少次宵夜啦，你别拿黑豹和月月它们作借口了，它们两个每次宵夜都分不上几口的，光看你吃了。”

提起晚上夜宵的事，莫行云沉寂的脸上有了点笑意，他拿起绿豆汤喝了一口，甜味沁入唇舌，才忽然想起，他已经好久没喝水没吃饭了。

莫行云把碗里的绿豆汤一饮而尽，叶霖一看高兴了，继续掏：

“我还拿了糕点，萝卜糕，咸口的，你爱吃。”

莫行云默默吃了，又看叶霖笑着吃糕点喝绿豆汤。他长舒一口气，瞧着叶霖蓬松的头发中间一个发窝。

“半年前，医生就说了，他能多活多少，都是命好。”

所以半年前，莫行云才这么着急找自己假结婚么？叶霖抬起头，看着莫行云。

莫行云也看着他，嘴唇有些颤抖：

“其实我还记得，十二岁那年母亲躺在病房里抢救，我就是站在窗外看她。”莫行云已经忘了许多细节，但他永远记得母亲的脸，灰白一片，像要枯萎的花，“车祸的时候，我父亲替母亲挡了一下，父亲当场去世了，母亲进了急救室。”

“但是她失血过多，救不回来了。她拉着我的手，叫我，别恨我爷爷。要开心长大。”

然后她失去了气息。

莫行云闭上了眼，仰躺在椅子上，喝下的绿豆汤变成一股甜腥味，像血腥味，在身体中乱窜，他能感觉到额头隐隐作痛，是信息素在渐渐紊乱。

“帮我拿药，在房间里。”

叶霖跑出了房间，他和莫行云的临时标记联系越来越淡，因此也能感觉到房间里沉重的信息素正在乱窜，要是再不吃药，他的信息素紊乱又要犯了。

等叶霖把床头柜的药片拿来，莫行云已经抱着脑袋了，但房间里的信息素味道很淡。

“你……”

莫行云抬起头，露出脖子上那圈深蓝色的抑制圈，和叶霖的是同款，不过他的没有宝石嵌着。莫行云把药吃了：

“我们的临时标记链接变弱了。在家里，我戴着抑制圈，方便你不戴。”

“我戴也没事……”

莫行云摇摇头，他站起身来要去看老爷子，身体摇晃了两下。他刚要走，就被叶霖拉住了衣袖：

“莫，莫总，你别怕，我陪你。”

莫行云转身，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叶霖，对方的眼神纯粹，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不过多了些关心。他虚虚地抬手，想要拥抱叶霖，最终还是转身了：

“走吧，我不怕。我们送老爷子一程。”

从这天起，叶霖和莫行云都推了工作，守在老爷子的床前，但老爷子却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了，两天时间不到，他清醒的时间就只有三四个小时了。

他把后事都一一交代，还要把遗产分一部分给叶霖，叶霖不好推脱，只好先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