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哄哄的葬礼过去了之后，莫飞石立刻回了公司，他有些受不了地表示：

“人实在太多，难熬，我要回去跟游戏推广进度了。”

叶霖应了一声，莫飞石的车窗关上，很快又下来，他犹豫地看了叶霖一眼，脸上的表情很是为难：

“告诉行云，我去公司了。有什么事，再和我说。”

莫飞石一离开，整个别墅的人更少了，空落落的。被关了一天的月月和黑豹也出来了，它们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情绪很是低落，趴在客厅里，也不玩玩具，就是双双趴着。整个别墅都静得吓人了。

整栋房子都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林管家过度操劳已经先去休息了。莫行云从楼上下来，他刚把老爷子的骨灰给送到墓地去，等过几天墓地砌好了，就能去祭拜了。

这顿饭吃得并不好，两个人都没怎么吃。叶霖先方向筷子，劝莫行云去休息：

“这几天你太累了，今晚好好休息。”

莫行云嗯了一声，却拉着他上了楼：

“上药。”

叶霖一看，莫行云居然早有准备，床头放着药油。他一愣，才想起来莫行云是说白天章老爷子打他的那一棍：

“没事，不疼，我现在都没感觉了——”

叶霖话还没说完，就被莫行云强行按到了床上，拉开衣服看后背。

一道红色的痕迹，横跨了omega洁白的后背，如此显眼，像把丝绸撕开的裂痕。莫行云沉默着，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叶霖立刻发出一声闷哼，确实有点疼，他脑袋埋在枕头上：

“就打了一下，不太疼。过几天就好了。”

omega就是这样细皮嫩肉的，太脆弱了。叶霖在心里默默地鄙视自己的体质，枕头上都是莫行云的味道，让他感觉安心异常。

莫行云手上动作很轻，先是擦了药油，一股浓烈的药味在两人之间散开。雪白的皮肤沾染上了黄色药油，仿佛被污染了一般，直到擦完，叶霖想要起来，又被按着肩膀按了下去。

“别动，要擦开，有点疼。”

叶霖应了一声，他上次被擦药油还是小学的时候呢，大哥把他按着，疼得很，他被擦得鬼哭狼嚎。莫行云看着力气比大哥还大，他就这点淤青，就算不用擦开也没事吧……

正在他想开口拒绝的时候，就感觉莫行云的手按了下来：

他的手心居然十分温暖，像是被捂热了，手劲确实挺大的，在他背上的一划一摁，但用力很均匀。一阵疼痛过后，是温热和舒服。

叶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大手在他背上，揉得很仔细。

他埋着莫行云的枕头，微微侧头看旁边的玻璃，玻璃上隐约地映出他们的姿势，如此暧昧，他的背就像是一湖发亮的水，平铺在床上，而莫行云……姿势谨慎又认真，双手一遍遍地从他的背上按过。

好暧昧啊，又好纯情的时刻。

叶霖忽然间冒出这个想法，他肯定莫行云现在看自己的背，绝对没有一丝情欲。他被自己这想法吓得一激灵，身上纷纷冒起了鸡皮疙瘩。

莫行云收了手：

“冷？擦好了。”

“嗯……”叶霖从床上翻身，他把衣服拉下来，见莫行云就要去坐下来开电脑。

“莫总，你也受伤了，我帮你擦一下药油吧。”

莫行云一下抬起头来，把叶霖看得有些慌张：

“你不愿意，就去找张医生好了。”

莫行云站起身来，立刻把上衣脱了下来，露出健壮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到让人羡慕，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埋头到叶霖刚才埋过的枕头上。

一句话没说，但行动已经完全说明了。叶霖一看他背后，嘶了一声，这红紫淤青交叉，一条又一条，肯定比他背上的严重多了。

章老爷子也是真下得去手，对自己的亲外孙也往死里打。叶霖忍不住想起自己替莫行云挡那一下，然后莫行云颤抖着问他“疼吗”：

“你这才真疼吧。我擦药油了，力气没那么大，可能会疼，你忍忍。”

伤痕擦了药油，叶霖特意搓了搓手，手心落到莫行云的背上，这么好的肌肉，他摸了一把。莫行云上半身颤抖了一下，他还以为是自己把人摸疼了，赶紧道：

“我给你揉开。”

叶霖两个手掌用力，摹仿着莫行云之前的动作，尽力把伤痕上的药油揉开。叶霖也不知道是否自己的手法有问题，莫行云倒是一声不吭，只是上半身偶尔会颤抖一下，可能就是疼得紧了，在忍着。

他赶紧加快速度，把药油都揉了，再仔细一看，这健壮的后背上纵横的伤痕和散开的黄色药油，居然很是绮靡，再加上莫行云后颈上戴着的哪个抑制圈……

叶霖吞了吞口水，真是秀色可餐啊。

“好了吗？”

叶霖回神，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赶紧把眼神移开，从床上下来，应了一声好。

莫行云似乎没注意到他的走神，把衣服披上，他看了眼对面的小床：

“爷爷去世了，你可以到客房睡。他们不敢说什么。”

叶霖眨眨眼，没想到莫行云这么快就提出来了。之前他急切地希望能和莫行云分屋，但骤然间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是有些傻了。

傻愣了好一会，叶霖才点头。但是莫行云最近的状态这么不稳定，他多睡几天这个房间也不会掉块肉：

“不急，过两天吧。搬东西也累，我想先休息。”

莫行云神色莫测，看了他一会，就先拿着电脑去书房处理事情了。

……

一切似乎恢复了常态，只是每次他们两个回到家，家里再也没有那个老人在等着他们。

临近莫老爷子头七的那几天，莫行云都是加班完了，就回家来守着老人家的灵位。叶霖知道他心里难过，而且这种难过，是怎么也倾诉不了的。

头七那天烧纸，也是叶霖陪着莫行云去的，墓地里老爷子的墓前放着一束花。

旁边的莫行云父母的墓前，也有花，还是不一样的。莫行云扫一眼就知道：

“是小叔来过了。”

他带来了母亲最爱的茉莉花和父亲喜欢的红玫瑰，还有爷爷喜欢的松柏叶。

叶霖点点头，把祭品都摆上，陪着莫行云烧纸、磕头。明明前段时间还在说笑的人，就忽然成了一张黑白相片，永远留在坟墓里了。

风吹过火焰卷着舌头，将纸钱一张张地吞噬，灰黑的粉末在风中飘扬着。

莫行云站了很久，久到他的腿都发麻了，他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如今都躺在这里了。

他……

叶霖也陪着站了很久，他甚至仔细地看了莫行云两位父母的墓，也都跪拜了。不为别的，就希望他们能保佑莫行云在人世间活着好点，顺利点。

天气闷热，蝉儿在树上吵闹着，天上一朵灰黑色的云沉沉地压下来，马上要下雨了。他才出言提醒莫行云。

“莫总，我们走吧？风大了，要下雨了。”

莫行云扭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认真：

“叶霖，我们的协议结束了。老爷子去了，本来就是假扮给他看的一场戏……”

“啊呀，别在这里说啊——走走走。”

叶霖急了，这种话怎么能在老爷子面前说呢，三位长辈要是真的听到了，肯定要急的。

他们一路沿着山坡往下走，叶霖的短袖都被风吹得鼓了起来。

他心乱如麻，为什么听见协议取消的事，他一点都不开心呢？莫行云还在继续说：

“之前合同里承诺过的钱会转给你，还有你哥公司的投资，都不会撤回。叶凡明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够了！你，你以为我是为了这些才留下来的吗？”

叶霖气得脸发红，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莫行云说的都是对他有利的事，可他却很气——气对方把自己看成是一个为了利益的人！他明明不是……

莫行云停下了脚步，风将他的西装外套刮了起来，两人的衣服都被风吹得鼓起来，叶霖的头发长些，被吹得飞起来。

莫行云认真地看着他：

“那你，是为什么留下来的？”

叶霖嗫喏着，不知为何，对着这种深情的眼神，他说不出话来了。

难道，难道他真的喜欢上莫行云了？

不会吧，他这只是报恩，他只想莫行云好点。现在正是莫行云需要他的时候，他怎么能立刻离开呢……

莫行云轻笑了一声，这是他最近以来最轻松的表情，他抚摸了下叶霖的乱发：

“你不走，我更高兴。”

“别走，好吗？”

叶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扭头就往下面走：

“我也没走啊，不知道是谁要赶我走。我可没想走！”

莫行云站在原地笑了笑，回头看一眼那三个并排的墓碑，才追着叶霖过去了。

掺杂着痛苦的日子过得很慢，莫行云半夜失眠醒了，就会坐起来看着小床那头的叶霖。

对方安静的睡颜，给了他极大的安慰。

他知道，他永远不会放走叶霖了。

不管叶霖想要离开去哪里，他都会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