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舞是在去吃晚饭的路上收到莫今的消息的。
室友们在网上找到了一家网红店,大家一致决定既然来都来了,肯定要去尝一尝。没想到没到目的地,倒是先收到了莫今单独约她的消息。
她心内奇怪,但并没有多想。说实在的,自从她看出莫今对她完全没有那方面想法之后,她是再也没有旖旎的心思了。
但是,在这地方看到江渐榆,却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的。
江渐榆气定神闲地坐在烧烤架旁,刚点燃的无烟木炭在昏暗的夜色中泛出红光,而这个矜贵得格格不入的人,手上还拿了两串鸡翅,正在慢条斯理地翻烤着。
陈雪舞强作镇定,她跟江渐榆实在算不上熟,甚至根本没有单独接触过。
两人的关系完全是靠莫今连结起来的。
她只有心下祈祷莫今赶紧回来,一边不尴不尬地打了个招呼。
江渐榆微微点了头,“他等下过来。”
陈雪舞看了下周围,又看了眼只有两个折叠椅的露营地,心里越发觉得怪异。
远处的莫今,在看到两人汇合后,扯起嘴角,艰难地笑了一下。
下一刻,却看到陈雪舞目光逡巡过来,虽然知道自己在暗处对方根本看不到他,但在那一瞬间,他还是下意识躲到了树后。
等那怕被发现的惊吓过后,他甚至没敢再回头,也不敢走那有路灯的林间小路,只狼狈地摸瞎一般从草丛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连尖锐的草刃划破皮肤都未有所觉。
陈雪舞暴走了一下午,这会儿也是真有点累了。
唯二的两张椅子,隔得很近地放在一起。她下意识将椅子从江渐榆身边拉远了一点,隔出一个不算太疏离的社交距离坐下。
再远就不礼貌了。
但就算如此,两人坐在那里,也是十分少见的俊男靓女的组合,时髦到立马能拍一组野营海报。
陈雪舞作为一社之长,并不是会让气氛尴尬起来的人。
就算旁边是让她也觉得压力山大的大众情人,她也还是秉持自己的E人属性,尽可能地不让场子冷掉。
“这地方还不错,莫今还挺会挑的。”
江校草倒也没有让她过于尴尬,淡淡嗯了一声。
就是不知道这个嗯,是附和前半句话还是后半句。
不过两人唯一有交集的便是莫今了,陈雪舞便一直围绕着莫今说了些有的没的,气氛倒是诡异得融洽。
就这么过了一二十分钟,就连陈雪舞都已经不知道再该说什么的时候,周围忽然响起了一阵惊呼。
“流星雨!快看!”
两人同时看向天际,可惜肉眼观看始终不是很明显,只能看到稀疏划过的闪光。
一瞬即逝。
陈雪舞看了眼手机,“奇怪,莫今不是一直嚷嚷着要看流星雨吗?这会了他人还没来。”
江渐榆也看向手机对话框,十分钟前他给对方发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对方只含糊地说还有一会。
自诩耐心十足的人耐心也即将告罄。
“我去找他。”江渐榆起身道。
陈雪舞点点头,再跟江渐榆独处下去,社牛如她也要词穷了。
山上的山风吹着有点冷,她想着也回去加件衣服。
两人欲走,旁边水水见了,奇怪道:“两位帅哥美女,你们准备走了吗?那我们能不能借用一下这个装备呀,你放心,我们保证不弄坏,要是设备出了问题,你可以去问营地老板,我们都是实名登记的。”
江渐榆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水水兴高采烈地和自家男朋友过来试用了下,兴奋道:“哇!好清楚!好漂亮!”
水水招呼自家男朋友看,自己感慨道:“我看傍晚那个小哥哥在这里测试了好久,估计原本是想给刚才那俩帅哥美女约会用的,不过看起来那两人不怎么来电啊,最后还是便宜了我们俩!”
想起这是莫今租用的设备,想请他们帮忙照看一下而折返的江渐榆和陈雪舞:“……”
陈雪舞下意识看了眼江渐榆,却见他目光黑沉,面容似水,是一贯的看不出情绪的模样。
但却让她无端感觉,对方心情绝算不上好。
兴奋的小情侣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被正主听到。
江渐榆转身离开,陈雪舞跟在他身后,试图解释道:“我觉得莫今可能误会什么了。”
江渐榆顿住脚步,忽然问道:“冒昧地问下,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陈雪舞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如实道:“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说,让我一个人到这里来。”
她似乎听到对方轻声笑了一声,但脸上却并没有笑意。
“多谢,我知道了。”
陈雪舞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对着那个人,试探道:“江校草,你喜欢他,是吗?”
江渐榆没有回答,但陈雪舞却知道答案了。
她笑了一下,“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今天这种乌龙,是他能干出来的,你可能不知道,他在感情上有多迟钝。”
迟钝到当初她就差开口说对他有意思了,他都只以为这是学姐对一个学弟的关怀。
但她不会说,因为她知道,莫今对她没有那种感情。
江渐榆冷声道:“我现在知道了。”
陈雪舞看着这个她以为泰山崩于顶都能不变脸色的人,此时却情绪外溢的样子,只能祈祷莫今自求多福了。
彼时的莫今正心碎地躺在河边草地上。
手机不时响起,是钱志安这个自以为看破一切,其实一直在往他心上插刀的大聪明。
钱志安:【结果如何?】
钱志安:【大伙都在等你的好消息!】
他了无生趣地扔开手机,把自己扔进修剪得毛茸茸的草地里。
他想装作一个洒脱的人,却还是不争气地难过到哭都哭不出来。
手机在短暂地消停之后,是变本加厉地响个不停。
莫今不想理,看也不想看到底是谁在锲而不舍地打电话。
可惜电话那边的人似乎也在跟他比谁更有耐心。
试图在这风景秀丽、人烟稀少、十分适合伤春悲秋的地方祭奠自己死去的暗恋,被这恼人的手机震动打断,莫今气恼地爬起来找手机,终于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找到执着地震动着的手机,却被屏幕上无数个的来自同一人的来电吓了一跳。
江、江渐榆。
怎么会是江渐榆?
手里的手机忽然变得烫手起来。
在他犹豫之际,手机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已经自动挂断。
那一刻,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好像如释重负,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失落。
直到屏幕上又亮起了那个名字,锲而不舍的震动从手中传来,他那颗在破碎中挣扎的心终于低头。
就算、就算他打算拱手让人,他还是,想要接电话。
想听听,江渐榆的声音。
像雨后晚风一样的声音,沉而凉。
“你在哪里?”
莫今没来得及思考,就老实回答:“啊?我在河边。”
那边顿了一下,然后不容拒绝道:“开位置共享。”
莫今什么都没来得及问,电话干脆利落地被挂断。
聊天框里,传来江渐榆的位置共享信息。
他像个上了发条的提线木偶,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只能按照对方的要求,说什么做什么。
尽管他已经意识到了好像有什么不对。
他只知道盯着那两个越来越近的头像,直到两者之间的距离小到看不到,手机上显示对方已退出,当前只有一人正在位置共享。
莫今擦了擦手机,似乎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手机出了问题。
高大的投影笼罩下来。
莫今抬头,看到不远处的人。
江渐榆站在江边的人行道上,路灯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冰冷又神圣。
“过来。”
莫今没动。
迟钝如他,此时也敏锐地感觉到,现在过去不会是个好选择。
也许过了一分钟,江渐榆定定看着他,而后转身离开。
莫今:!!!
那因为夜色和冷白的灯光衬托得冰冷而疏离的惧意,终于被江渐榆不理他这个更恐怖的想法打败。
莫今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追人。
“怎、怎么了?”他气喘吁吁,条件反射要去拉似乎在闹别扭的人。
伸过去的手被人反手扣住的时候,莫今还没反应过来。
他睁大眼睛,看着那明明刚刚还一脸不想理他的人,一只手牢牢钳住他的手腕,只微微一用力,就将他扣到了怀里。
他无力反抗,也没想过反抗。
一只手温柔又不容抗拒地扣住他的后脑,强制地将他抬起了头。
这动作太霸道又羞耻,但莫今并没有时间多想。
因为下一秒,一个他在梦里都没敢肖想的吻落了下来。
温凉干燥的唇瓣带着如静水流深的愤怒压了下来。
在他震惊过后,下意识想要挣脱的动作愈发触怒了这头隐怒的巨龙。
和唇瓣触感截然相反的触感,强硬地闯入他的口腔,毫不留情地将他扫荡一空。
莫今终于反应过来。
江渐榆在亲他!
迟来的激动和不甘席卷了他。
他迅速地反客为主,无师自通地用舌头追逐对方,被牵制在胸前的手不知何时也被放开,反倒是他怕对方跑了一般,双手环抱住对方用力扣紧,唇舌更是恨不得深入对方骨髓。
这个吻在江渐榆一声吃痛的“嘶”中意犹未尽地结束。
迟来的理智回笼。
莫今受惊一般松开双手,用手摸了下下唇。
他看到不染尘埃的人,向来薄淡的唇红得滴血,天上月也染上了人间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