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书

繁体版 简体版
爱看书 > 我是路人甲 > 第39章 母亲的坟

第39章 母亲的坟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第二天早上萧薰儿又来了,医生正在给我换热敷药。她看我手脚能动很惊讶,我就把昨天晚上韩云鬼来的事情说给了她听。

医生给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后颈,却说得犹豫含糊,说我后颈上什么痕迹都没有,我之所以能动了应该和神经连接恢复了有关,但他看不出来韩云鬼到底做了什么。

萧薰儿也凑过来看,也没看出端倪。

过了两三天之后我就能自如下床行动了,但脖子上的固定还没有取。韩云鬼再也没来过,真是人如其名神出鬼没,连给我治个伤还要大半夜来,伤好了扭头就走。

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我看着窗外飘落的枯叶,还有阴沉沉明朗不起来的天,感觉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

我决定回乌坦城一趟,我想去看看母亲。

我和萧薰儿说,让她帮我告个假。萧薰儿骂我是不是疯了,想以后都躺在床上吗?我指着脖子上的固定,说有它在呢怕什么。最后还是被拽到了医生面前,问我能不能出院。医生看了我半天,给我开了一堆外敷的药,嘱咐我要按时换,固定一直戴着不要随便取,至少要箍四十天。

出了校门我才想起来,之前来学校是坐萧薰儿的魔兽来的,现在回家忘记找她借一只了,她也没提,我要怎么回家呢?

出了和平镇,是臭名昭著的黑角域。因为之前萧玉的解说,我对黑角域这个地方极度芥蒂,在学校几个月都没有来过这。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黑角域并非我想的那样不堪。街道干净,沿街的店铺也很整洁,没有阳光,街边的一排樟树在地上连影子都没有。已然入冬,树木都是秃的,远看一片黑。

根本没有什么无处不在的杀戮,也没有随时随地的暴【叮】,人们生活一片祥和。

来自各国的人在这里贸易经营,发展自己的势力,各方派别之间彼此免不了竞争又互相结盟合作。他们麾下经营的各行各业竞相繁荣,各自有自己的管理范畴,生活有条不紊。

黑角域其实是另一种政治体制的国家,历经这么多年,它也形成了自己的规则。由各方推举出来的黑角域城主是这里的官方势力,负责维护黑角域明面上的平和。而其他势力则依据自身能力在这里分得或大或小的一块地方,小心经营。

虽然打架火拼的事情并不罕见,但是高层之间保持着出乎意料的和气,除非发生地盘,行业,以及管理规则上的纠纷,高层不会轻易动武。

街头打架的多半是些未成人的小伙子,他们把头发染得花花绿绿,在身上刺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刺青,带着一身所谓“男人的标志”的伤疤,走起路来衣服上铁钉铁链丁零当啷作响。小伙子们多半都嗑药,他们还依靠【叮】毒谋利,平时吸起大烟和玩一样,打架之前来两包面,拿着砍刀冲上去的时候幻想自己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魔,放肆打杀宣泄高涨的荷尔蒙。换做中年人谁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也没这么血气方刚动不动就上刀上剑的,所以高层永远不是这些年轻人来做。

每个势力中都有一些这样的年轻人,依仗自己年轻的优势,肆无忌惮地发泄过剩的精力,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各方势力拿这些无法无天的小孩子也没办法,只能依靠什么大义啊什么兄弟情啊来教育和管理。但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容易把人带偏,所以常常有青龙帮和白虎帮刚刚谈成近十年关于出云帝国国境海关过境物流协商及边境势力管辖范围划分的合作,青龙A小组和白虎B小组就因为喝高了争论哪个小组组长的女人更好看干起架来,搞得两边的帮主都下不了台,还因私害公影响协议内容的推行。

小伙子们干架的工具是砍刀和棍子,高层就文雅得多。双方在长桌两侧坐下,彼此交换意见,达成一致见解,融洽氛围中矛盾消融于无形。然后双方握手言和。但是如果谈判失败,轻则拔刀互砍,重则血洗一方。高层掌握着比小伙子们更大的暴力,这种暴力使得他们必须克己复礼。拿着石头和棍子的人随时可以打一架,而握着【叮】弹的两个国家首脑却不得不坐下来对谈。

三个小时以后,这个胖子还在那里呱呱呱,以一个“□□前辈”的身份来教育我在黑角域的生存法则。有的时候他说话思维缜密,逻辑严谨,听得我脑子跟不上趟,但是有时候他又特别无厘头,有种秀下限的嫌疑。

我已经累了,就告诉他我想回马车里休息。他也不扫兴,大手一挥说去吧,等会风暴来了小心点。我心说风暴是什么情况,他就又呱呱呱开始解释,沙漠里有风暴是家常便饭,刮起来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一觉睡过去人就在天上了,所以得时刻留人看着,不过我还小,可以安心休息,这种事交给他们就行了。

然后我就躺在马车里,揉着发疼的太阳穴。

从黑角域的地图上看,我想回乌坦城必须先进加玛帝国的边境城市,然后乘坐飞行魔兽去往乌坦城。

正好有一个经商的胖子要去加玛帝国的龙且城,我和他谈好了价格,他就答应保我一路。这胖子人挺热心,看我孤身一人给了个便宜的价码。就是实在太能侃了,从出发到现在侃了一路还有劲。不愧是经商的,估计出道以前做的是推销。

不过这样也方便我了解信息,胖子告诉我,要出黑角域必须穿过一片沙漠,穿过沙漠再走两三天就到边境了。只要不遇到沙漠风暴,大约十多天就能抵达龙且城。

大约是上天眷顾,一路上我们连风的影子都没看到,顺利抵达龙且城,那胖子还给了我一个金属片,说这是他们家的贵宾卡之类的东西,如果要回黑角域可以去找“宏大”什么什么的人,可以带我一程,不过不免费。

我谢过他,去魔兽驿站等航班。

乌坦城好歹是个大城,有直达航班,不过排班不多,三天以后有一趟。而且这里的“鸽子”不比萧薰儿的鹰好用,飞起来速度慢得多。连萧薰儿带我们去学院都用了八【叮】天,这小鸽子从边境飞往乌坦城的速度可想而知。

总之,当我忍过恐高和晕机的困扰,在乌坦城平安落地时,距离我离校已经快一个月了。

我在萧家门口站了很久。一别这么多日,这个地方就陌生成别人家了。托萧炎那不知名老师的福,萧家如今依靠卖疗伤药独占市场鳌头,成为全城一霸。再加上萧炎和米什么尔拍卖场的雅妃关系甚好,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俩怎么好起来的,反正萧家如今在乌坦城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城主。

家族规模比以往扩建了许多,看样子萧家这些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因为我发呆发太久的缘故,门口的侍卫很奇怪地打量了我一下,很快又转向别处。

大概他以为我是个别家的小孩,跑过来观瞻这全城第一牛逼的家族,幻想以后也能住这样的大房子成为这样牛逼的人。

我还在萧家的时候,就有好几个孩子特别喜欢在萧家门口玩,一个说“我以后会比这里面的人更厉害”,另一个说“吹牛你都不知道这里面住的是谁”,第一个就说“这里住了一个没有斗气的笨蛋我肯定比他厉害”。

一开始侍卫懒得管他们,后来纳……什么然来退婚,萧炎开始发迹,萧家一步步崛起,来这里观瞻的孩子越来越多,侍卫不得不维持秩序。还有家长带着孩子来这里,指着门里说“你看这里原本住着一个废物后来他发奋图强萧家就变得这么厉害啦”,孩子很高兴地说“妈妈我回去就挖粪涂墙一定让我们家更厉害”。

想来人们都说萧炎是通过努力才觉醒,甚至有人写诗歌颂他,“废铁能百炼成钢因为经得起千万次的捶打”。其实人们都忘记了两个很重要的事实。第一,废铁能炼成钢因为它好歹是铁,木头再怎么炼也就是块炭;第二,萧炎从来就不是废铁,他本来就是最名贵的矿。他十二岁突破斗者,一出生就站在顶点。斗气倒退的三年不过是让他的经历坎坷一点,就好比大家一起跑马拉松,他一开始就跑在第一却不小心摔了一跤。你们可以笑他可以嘲讽他,但他爬起来继续跑的时候,他依旧是第一。拿萧炎的事迹来激励自己的,那些十八九岁还在九段斗之气挣扎的,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我离开了萧家大门,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进去。

从西门出城有两条路,右手边走三十里路是天担山,也被叫做坟山。那是安葬死去的亲人的地方。

我母亲也在那。

踩一条黄褐色的小路上山,旁边是枯死的干草。本来这里不是路,但是走的人多了。

已经入冬,草木枯黄难成景,阳光也黯淡得没有温度,该落了散了的都没了踪迹。踏过落叶,枯叶发出破碎的悲声。寒风一过,又有更多的落叶把破碎叶片的尸体掩埋进黄土。无边落木萧萧下原来是这般景象,子美该有多么落魄。

我循着记忆上山。

我只来过这里一次,却比任何地方的印象都要清晰。路线仿佛印在脑海里,左边,右边,往上,甚至我未曾记起路,脚都已经迈出。

近了,近了,绕过那块石头往前,就是一片坟地,从左往右数第三块碑。

这里竟一点没变,只是更凄凉了些。

“先室萧家女润夫人之灵”

几个字像一把刀,当头砍在心上,鲜血淋漓。

碑上落满落叶,镇纸的石头已经落了,纸钱遍寻无踪。

我跪下,磕了三个头,每次都让额头碰到地面,即使有夹板挡着,也要努力地去够。起身后,我拂去墓碑上面的落叶,谁知风一起又落了不少。我看着满天飞舞的枯叶,远处深灰的山,头顶昏暝的天,枯叶零落仿佛时光从身边流逝。

天高风急,这是个让人缅怀过去的季节。

我出生不久,娘就病了,成日咳嗽不见好,请了多少大夫开了多少方子也就那样。家里仆人嚼舌根说娘要死了不然哪这么病着不好,懒怠起来药也不熬饭也不做。我够得着灶台以后,每日都是我偷偷熬好药催仆人去送,然后才去看她。

娘平日不怎么笑,看到我的时候才舒一下眉头。平日里她病得起不来就坐在床边做针线,绣累了抬头看到我,她就会微笑,摸我的头,又无声地叹息。

夏日里,我在院里的树下坐着,看蝴蝶飞,她就倚着门望着天外,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偷偷看她,她一直望着天空出神。我去缠她,就抱着我。从那双手里传来的温度仿佛有穿越时光的能力,隔了七年,隔着一块碑,依然温软如故。其实她自从生我之后就变得体弱畏寒,夏日里都觉得阴冷,冬日更是要整夜整夜用火盆烤着,不然冷得睡不着。可是这样一个畏寒的女人,握着我的时候,手永远是温暖的。

她的病日益加重,终有一天,她再起不来了,整日整日高烧不退,我守在她旁边,给她换毛巾,期待某一刻她清醒过来。

发烧的时候她噩梦不断,口中念念有词,说太极滩上有鲛人,说摩天崖上有白莲。她一时昏睡一时梦话,某一刻她开始叫一个名字叫了很久,听声音也许是“叶文”也许是“冶温”也许是“耶汶”。

然后她忽然清醒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嘱咐我要我去看白莲看鲛人,嘱咐我别勉强自己,累了便回来,就与我永别了。

想来,我娘的一生也藏了太多的悲欢离合,一个那样沉默寂寥外柔内刚的女人,必定曾经活得伤痕累累。

“唳——”

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破耳膜,睁眼一看,天已经黑了。浑身乌黑的鸟站在枯枝上发出凄厉的鸣叫。夜空沉闷如死水,星光暗淡,月亮只有一点隐隐的光。下了霜,远山近草隐约发白,一股寒意顺着风钻进衣服里。

我爬起来,才发现我靠着墓碑睡了好久。眼角有点湿,大概是梦中哭过。做梦了。

不记得梦到过什么,隐约觉得有人抱着我,暖暖的。真好,那种被最亲近的人以最温柔的双臂环抱着的感觉,耳边朦胧着熟悉的摇篮曲。

娘走了,世上再不会有人这样温柔地抱着我。

她走得那么孤独,只有我记得她。如果哪天我长辞,会有人发现,有人安葬,有人为我守灵打幡么?源东君大概会尽一尽同学情分,唐小冬会不会为我哭上一哭?韩云鬼要是会来看我就好啦,萧家那帮人不往我坟上吐口水我已经感恩戴德了。

我把额头贴在墓碑上,如同多年以前迎接我娘的亲吻,那是阳光里天使低头。

远处零星地飘出幽幽的绿光,荧荧燃烧,随风而起,跳着诡异又古老的舞蹈。碑影重重叠叠,那些绿莹莹的磷火就在碑影里穿绕。它们像邻家少女一样躲着窃窃私语,好像在议论我这个无端闯入的外人。

是啊,我不属于这里,至少现在还不属于。我该走了。

我乘坐飞鸽抵达龙且城,按照之前那个搞推销的胖子给我的名片去找那个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