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开始录制的后几天,蒋熙着手忙起恋综观察员的工作。
上一季《怦然小屋》的观察嘉宾反响不错,节目组有意再次邀请,然而其中两个观察员因为档期的缘故都没法参加,蒋熙和几个同事商讨过后,定了另外两个流量小生。
说来也巧,蒋晨上大学的那一年,外出和同学兼职了几次群演工作,恰好被其中一位选角导演看中,后来参演了几部网剧,凭借出众的外貌和一直以来的敬业,这几年在娱乐圈算是有了不小的名气。
至于另一个,出道起便斩获了万千粉丝,沈豫说起这事的时候完全没了大学时期的傲气,反而一身谦逊,说就是自己运气好。
几个小时的录制结束,蒋晨还要赶下一项工作,草草和蒋熙说了几句被工作人员催着离开,沈豫这段时间空闲,见她身旁没人了,上前主动搭起话来:“学姐。”
蒋熙冲他笑了下:“今天辛苦啦。”
“氛围挺轻松的,大家人都很好。”沈豫说。
“几个老师都和我说了,你很能带动气氛。”蒋熙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到时候节目效果一定会很好。”
沈豫自谦:“主要还是前辈带的好。”
蒋熙把人送到门口,见他团队都在等,客套了几句,没再说别的。
“那学姐我们下次见。”
“好。”
小屋的现场录制还需要她再去盯一下,蒋熙看着人上车,突然想起有份文件没带,正要折返回去,就见不远处出现一批人。
以于苏宸为首,几个人身着正装,神情皆严肃。
蒋熙目光直直看向于苏宸,他拧着眉,似乎对身边人说的话不太满意。
身侧另一边是公司商务部的主管,接上话头说了几句好听的,就见于苏宸蓦地停住脚步,眼神里没有情绪却叫人心里发怵,开口亦是:“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用说给我听,我只看成绩。”
主管连连说是,余光瞥见蒋熙,不动声色的朝她翻了个白眼示意,回头对上面前的金主又很快恢复满脸笑意。
于苏宸大概是瞧见了这些小动作,顺着视线看到蒋熙,只瞥了一眼便收回,本就冷着的脸色不但没有柔和,反而多了一种见陌生人的疏离。
没等他走近,蒋熙先一步让开了大门的位置。
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股感受在蒋熙心口围绕,言昕昨天刚发来的信息,说他压根没有所谓的妻子,之所以这么说,大概率是还在赌气,前任相见,总归要有些任性或幼稚的攀比举动。
蒋熙怔怔然,又觉他不是个会随口胡诌的人,细想之后捋出一点思绪来又很快打消,生怕继续想下去又成了自作多情。
主管把人送走,叹了声气到蒋熙身边忍不住吐槽:“每次开会都板着一张脸,我再怎么烘托气氛都没用,要不是他确实牛逼,我真不想和他接触。”
蒋熙收拢思绪,几年不见,她不清楚他现在的性子都变了多少,更不好评价什么,抿了下唇安慰几句,说自己要抓紧去趟现场。
......
恋综的录制时间是按着嘉宾走的,节目组每发布一项任务,就需要嘉宾们之间要互选,心意相投的一组会有独处的约会时间,至于约会内容则是由嘉宾自己定。
陈倩几天跟下来,对编导职业有了深一层了解,这会儿一看蒋熙过来,忙上前同步自己已知的消息和一些小心得。
蒋熙总归对她的印象有改观,指出她话里几处不太恰当的地方,又说了些经验给她,后面和人一起去看正进行的拍摄,才发现果然如她所言,言昕和贺舟行之间进展颇快,两人即使不说话,周围也尽是粉红泡泡冒出。
其他几个嘉宾心照不宣,看向他们的眼神八卦也意味深长。
几个镜头结束,言昕和人打好招呼跑来蒋熙这边,从没见过她脸上还有这般羞赧的样子,蒋熙意外,逗了她几句。
言昕哎呀一声:“你也闹我怎么回事。”
“我为你高兴啊。”蒋熙说,“怎么样?真的和她们说的一样,你对贺舟行很心动?”
言昕傲娇:“才不是,另两个我不感冒,就只能选他了呗。”
蒋熙笑了笑,伸手帮她理顺颊边的碎发,问起明天的约会地址。
不同前几次规则,这次的约会项目由女嘉宾来定,言昕嗯了半晌,说:“云居山庄怎么样?我听说那边新出了几个游玩设施,挺有意思的样子。”
“还不错。”蒋熙说,“可以试试。”
言昕一听她赞同立马高兴的不成样子,以往见她对异性几乎都是玩玩的心态,从没哪一次这般认真,蒋熙知晓她一定是真对人上了心才这样,陪着她做了会儿攻略,还是出声提醒,要她先去拍摄接下来的部分。
一直到几个钟头后,一天的拍摄内容全部结束,大家也才算是终于下班。
时间尚早,蒋熙沿着一路半明半昧的月色朝外走,小路上鸦默雀静,立在道路上的几盏路灯昏黄却明亮。
路过一栋小洋房时,蒋熙鬼使神差地停下步子。
从第一次见到这栋房子的布局起,她便总觉得熟悉,一直到刚刚,言昕提起云居山庄来,蒋熙才终于想起,那一次和于苏宸到山庄游玩,在类似的一处地方,她和他提过喜欢这样的设计。
当时不过随口提及的几句设想,原来在他心里已经早早种下了种子。
所以他说的婚房,是不是意味着是和她的呢,毕竟求婚这事,他也是提过的。
蒋熙站在门外,盯着里头一片漆黑,懊恼自己没能早些记起,又惴惴不安,怕万一自以为是,全是假设。
“你在这儿做什么?”
忽地,于苏宸在她身后出现。
蒋熙没来得及收回眼眶里的泪,先一步条件反射地转身。
借着路灯照射,于苏宸捕捉到她一滴清泪落下,默了默到底没忍住,上前问道:“在我家门口哭什么?”
没了上午见她时的疏离,此刻于苏宸神色温和,像是怕吓到她,声调放得轻缓。
蒋熙拾好情绪,动作迅速地擦掉那一滴泪,回他:“没哭,眼睛酸了而已。”
“盯着我家看了十几分钟,眼睛能不酸吗。”于苏宸问,“站这儿那么久,想进去?”
“不是。”蒋熙否认,“突然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正好就停下了。”
“以前?和我的?”于苏宸忽而一副叙旧的口吻,可眼里看不出在怀念什么。
“于苏宸。”
蒋熙声音轻轻,像在犹豫,须臾非要明知故问的试探一遍:“这儿真是婚房吗?你真的结婚了?”
于苏宸目光凝向她,几秒才道:“我结没结,对你来说重要吗?”
“如果我说重要,你会信吗?”
天上月渐隐在云层后,月色一消,便只徒留路灯的昏黄。
两人一来一回的交手问话,谁都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
半晌,于苏宸开口,还是问:“重要在哪儿?是单纯好奇,还是后悔那个人不是你?”
后半句他的语调明显哑了半分,蒋熙心口传来针刺般的尖锐痛感,深吸了口气,如先前一样继续说:“如果我说后悔,你会信吗?”
于苏宸低垂下眼眸看她,桃花眼里没有深情,只剩淡淡然的态度:“这话如果放在五年前,我会信。”
可是如今已经时隔五年,太久了。
“蒋熙,你当时走得多决绝,你忘了?”
从没有哪个时刻他会这样冷淡对她,蒋熙低头咬紧下唇,自知有愧没敢再纠缠下去。
两人就这么安静了片刻,于苏宸盯着她发旋忽地长叹口气,伸手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嗓音依旧淡淡的:“把车停路边,她等会就到,把人安全送回去。”
挂完电话,于苏宸从她身侧走过,推开大门的那刻,偏头低声道:“司机在路边等,早点回去。”
蒋熙闻声抬眼,在他的疏离之下,犹豫和后退仿佛成了唯一能保护她的方式。
然而后退一分,他一定更离她一丈。
既然如此,那总归就得受着,毕竟当年是她狠心果断,丝毫不愿回头。
一切咎由自取,得此下场并不过分。
......
节目录制到中途,商务部的同事发来信息,说是前几期的拍摄内容里缺少了某个赞助商的产品镜头,要剪辑组的人再多剪几帧。
蒋熙作为主要负责人,连夜和人加班从头检查了遍,确认没有出错,回了消息说并没有少。
再收到回复时,她正在现场和导演讨论接下来的镜头,商务部的同事打了电话,直言:“赞助商那边说还得再加,刚签了补充协议,你和导演商量一下,给他加吧。”
导演就在蒋熙身侧,听到电话内容,不禁摇头无奈,等挂了电话,说起:“再给这些产品加镜头,我综艺还拍不拍了。”
蒋熙宽慰:“没事,我来想办法,导演你尽管拍。”
趁着嘉宾外出,蒋熙到小屋里巡视一圈,几个赞助商的产品已经摆在了最佳位置,几乎都能被镜头扫到,但出于各方面原因,总有几个产品是必须要有单独镜头的。
蒋熙翻了下接下来的脚本内容,不自觉走到沙发前。
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嘉宾的个人物品,以及一款以家庭管家为主要系统的黑白机器人。
这款产品蒋熙是在开拍的那几天才知晓是于苏宸公司旗下的,先前忙工作一直没时间来看,这会儿就在面前,蒋熙关掉手机,没忍住捣鼓起来。
机器人姿态小巧,不需触摸身上的机关,只用语言口令就能调动其工作。
蒋熙切换了几次机器人的工作模式,觉得挺有意思,伸手正欲触摸,也不知哪儿出了差错,机器人忽地在茶几上弹跳起来,力度有些大,没几下就跳到茶几边缘。
蒋熙着急要接,不慎和它产生摩擦,虎口处被刮了下。
没等她自己反应过来,吴嘉轩先一步出现,按住要蹦跳走的机器人,接着去看蒋熙手背:“有没有事?哪里伤到了?”
他抓住她手来回反复的检查,蒋熙挣脱了下,回他:“我没事,没有伤到。”
“这款产品出了点问题,这两天老突然跳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和负责人沟通,你先别碰了,免得伤着。”吴嘉轩说。
蒋熙盯着被他拿捏在手里的机器人,开口想说什么,就听身后又一道声音响起:“吴制片,给我吧,我来处理。”
于苏宸一身黑色衬衫,领口松松地散了颗扣子,说话间隙,伸手抬了下脸上的银边眼镜,个高腿长的朝着这处过来,身上一股浓烈的矜贵气息。
“行。”吴嘉轩认得他,也交过几次手,闻言把机器人递给他,说,“于总既然在这儿,那我正好不用跑一趟了,你看看,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
“你放心,我会和技术部门协商。”
于苏宸睨他一眼,把目光投到了在他身后的蒋熙身上。
蒋熙定定接住他视线,有些找不到话题,但又想和他说上几句话。
吴嘉轩接到通电话匆匆离开,走之前不忘交代蒋熙使用东西注意安全,千万别再被伤到。
蒋熙点头应下,重新看向眼前的人。
于苏宸眼神里晦暗不明,带着一丝戏谑的勾了下唇,说:“暂停使用的纸条就在旁边,没看到?”
闻言,蒋熙侧眸,茶几上确实有张字条,只不过被挪动位置到了角落,她完全没注意到:“你设计的东西,我没觉得会坏了。”
偏偏这个就是坏了,这话无论怎么听倒都有种讽刺的意思了。
于苏宸嗤了声,转身欲走,没打算说下去。
蒋熙见状,下意识跟了几步,犹豫几秒,紧接着出声叫住他,问道:“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于苏宸停住步子,背对着她,蒋熙看不到他表情,猜测不出他意愿,又补充道:“就当是,感谢你之前送我回家。”
“我没有和前女友吃饭的经验,会冷场。”于苏宸回身,淡淡道。
像是预感到他会这么说,蒋熙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攥着掌心上前离他近些,不断在心里打气后,才说:“那我多请你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