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成功的观鲸活动获得了游客好评。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这家人都还在讨论鲸鱼。昨天还闹着要看鲨鱼的两个小孩子,已经完全被鲸鱼迷住,哼着他们自制的鲸鱼之歌,坐在餐桌前抿一大口牛奶,企图玩一出鲸鱼喷水,被亲妈严厉的眼神及时制止。
今日的早餐除了烤吐司、煎蛋和莉莎婶婶的香肠外,还有一道小锅米线。千里迢迢从东方运来的干米粉泡发后,加入炖了一夜的高汤煮沸,肥瘦均匀的五花肉剁碎后放进锅边用勺捣开,再加入盐、酱油、腌菜和鲜嫩的豌豆尖,浇上麻辣红油。
为了防止这些外国人吃不惯,鹿把红油作为一个可选项,这是炸过的辣椒油,放了芝麻,香而不辣,对于这道新奇的吃食,这家人除了小孩子,大都选择了加一点辣椒油先试试,又不适应的,默默倒了点奶油进去——主要是爷爷奶奶不太行,年轻的两对夫妻都很高兴地加了更多的红油。
除了用不惯筷子,只能用勺子和叉子交替着捣鼓,就没其他问题了。
这家一共两个老人,两对夫妻,外加两个孩子。刚结婚不久、还没有孩子的那对夫妻中的妻子,高兴地举起手机拍完米线,和正在享用的鹿聊起天来:“你这里有趣的吃食太多了,前天的火锅、昨天的烤鸭,还有今天的米线,都是新鲜的美食!我庆幸我们预订了你的民宿!鹿,你真该好好宣传一下,你的民宿配得上这个价格!你看我剪的视频,有鲸鱼的,这其中也提到了你的民宿,我把它发到油管和tiktok上,一定会有很多点赞!”
这家人当时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是因为附近想订的民宿满房了,所以不得已选择了鹿家,本来打算住一晚就换地方的,结果……好吧真香。
鹿谢谢她的好意,摆摆手,表示在网站上给个好评就行,不需要宣传,她没那么多精力服务太多客人。然后顺便和她聊起来这家人今日的行程,给出自己的建议。
三餐都是免费的,毕竟都含在了高昂的房费中。其实,这些不在客人们点餐范围之内的食物,都是她自己想吃而已,包括客人们房间里能带走的高级洗浴用品,也是按照她喜欢的牌子选的,游客们不需要知道。
端一杯鲜榨椰子汁,身体慢慢滑入客厅的躺椅,把自个儿完全包裹住。天没亮就起来对厨师指手画脚的结果,就是现在困得厉害。鹿属于吃过猪也见过别人怎么养猪的那类,嘴上功夫叭叭厉害,一旦实操就是灾难。
这里找不到她需要的亚洲厨师,只能自己亲自监督,用空运过来的食材指导一个接触过亚洲菜的厨师做一道米线,味道和云南当地的自然比不了,只能说勉强及格吧。
明天吃点什么呢?昨日出海一天,她玩得有点儿累,今天还没有缓过来,想着吃吃喝喝的问题,很想爬回床上再躺一躺。
或者出门去做个SPA?
可是这天阴阴的,云层密布,又让她不太乐意出门。
正有一搭没一搭想着问题的时候,厨师大叔跑过来问,厨房剩下的米线怎么办。
那当然是你们负责解决啦。鹿这样回答的时候,恰好看见一个熟悉的黑帽子在院子门口冒了一下头,于是她笑了:“把门外那个人叫进来,帮你们一起解决。”
就算他吃了早餐,那就再吃一顿呗,反正他一看就很能吃的样子。
昨天返程时,船长还装作无意地跑来和金聊天、询问金的情况,想要踹掉自家那个酗酒的船员,让金来帮他开船呢。
只可惜被人家拒绝了。
“开船,不比拉车好吗?”鹿窝在躺椅上,将椅子调整角度,像一只猫一般,侧着身子,睁着乌黑发亮的双眼,好奇地问他。
如果开船,还怎么能每天见到你?
金在心里默默回答。
他没有吱声,局促地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头,解下脖子上的毛巾,望着厨师端上来的一大碗热腾腾的米线,拿上筷子,又放下,搓搓手,抬头,呆望着她。
这里面甚至加了足足两个煎蛋呢!
他的确没有吃早餐,那个小仓库的排烟不好,做饭是个大麻烦。他也不擅长做饭,一般在路上买上几个三明治解决问题,如果路过莉莎的香肠店,他会再买一根香肠配吐司吃。
习惯了这种饮食配置,不代表他喜欢,如果能在清晨来一碗热乎乎的米线,谁会拒绝呢?
可是,他凭什么呢,他有什么资格享用这份美味?
鹿有点儿喜欢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笑吟吟:“就当昨天你教我开船的感谢呀。”
她神情闲适,姿态从容,自然得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而肚子此刻适时发出一声“咕”,令他尴尬得立刻拿起筷子埋头猛吃,含糊道了一声“谢谢”。
汤酸、鲜、香,米线爽滑,如同有意识一般顺着喉咙直接下肚,在仍有凉意的早餐吃上这样一碗热乎乎的食物,堪称享受。
“小心烫,慢点吃。”她慢条斯理回答,看着他呼哧呼哧,有种收留流浪大狗狗的异样满足感。抿了一口椰子水,冷不丁的,她忽然问:“你是哪国人呢?”
金吃米线的动作一顿,他依稀记得,他似乎和她说过自己的国籍是——“韩、韩国人啊。”
“我们韩国人,也很能吃辣的辣白菜什么的天天当饭吃。”他喝了一口满是红油的高汤,从碗上方露出两只眼睛,打量她:“你们日本人,能吃辣的很少见哦?”
哼。
“我去过的国家多了,适应性很强。”鹿面不改色编着瞎话。
既然他不愿说,那就换个话题好了。
“你和杰克怎么认识的?”
这顿米线,好吃又不好吃啊。
金的筷子顿住,默了片刻,回答:“打架认识的。”
他该知道的,她可不是一只如同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就算杰克没有说是谁让他收回协议,以她的敏锐,迟早也可以察觉。
这就是他不愿意与她靠得太近的原因,她是那样聪明又胆大,他害怕被她洞穿一切,继而她会震惊、会厌恶、会恐惧、会对他避之不及。
只要一想到那个后果,他的心就沉沉往下坠,一直坠到深海里去。
“你很会打架吗?我看杰克,对你很尊敬呢。”都叫他金先生,天天派人守着金的那个破仓库,怎么,除了他们这些个飞车党的小混混,难道还有谁不开眼,觊觎这么个小得可怜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