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确实甜得过头,方安咽下一颗,这才发觉手指已经黏黏腻腻。剪池一早就紧紧盯着,见方安低头看着自己指尖,她便快速上前递上了湿润的手帕,比皇上身边的那位竟还要快上一步。
两位侍女目光对视,仿佛有火花相撞砰溅。
然而中间坐着的两位还没有意识到一场较量已经悄然展开,方安思索半晌,还是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臣冒昧地问,陛下当初是为什么看中了殿下?”
“为什么这样问?”皇上似乎很意外,“是轩鸣想知道?”
“只是臣自己好奇罢了。”方安道,“毕竟殿下当初的年纪已经不适合过继了。”
剪池仍注意着对面的侍女,她忽然察觉到对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跑偏,这让她有点疑惑,但还是继续观察了下去。
皇上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他盯着手边茶盏里波动的水纹,忽然说出了一个方安完全意料不到的答案。
“因为……朕很自私。”
“什么?”
“朕小的时候和轩鸣很像,母妃走得早,朕便和皇兄一起被同一位妃子教养。”
那位皇兄便是现在的东晴王爷。妃子是东晴王爷的生母,对这个寄养在这里的皇子自然百般苛刻,先皇不理后宫,尽管年幼的皇上常常被关禁闭、甚至好几天得不到一点吃食,也没有人在乎。
“朕长大了便发誓事事都要压过皇兄一头,而且朕做到了。”说到这里,皇上满意的点点头,好像在向方安大胆炫耀,“皇兄不是最爱他的两个新妻生的孩儿吗?朕偏偏要立他最不喜欢的孩子为太子,朕还要想方设法让他继位,让他痛恨自己的生父。”
方安听到前面时还稍微动容,可到了后面,皇帝陛下表演的痕迹就越发重了。或许在其他人看来真情流露,可莫名的直觉告诉方安,这个人后面完全就是在胡乱编造。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并不打算戳穿他。
剪池目睹着对面的侍女表情逐渐惶恐,视线来回游荡似是在寻找什么。她预感到这人绝对不对劲,但此时又不能打草惊蛇提醒方先生,于是稍作忍耐,打算在结束后一并告诉他。
“这话还是不要让殿下听到。”方安无奈地摇了摇头,“皇上的毅力令人佩服。”
“是吗?你的表情好像不这么认为。”皇帝陛下不知又被什么逗笑了。方安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哪来这么多好笑的地方引这人发笑,郁闷之余只当这人实在发闲,应当去找些国事来忙。
“行了行了,不跟你聊了,朕书房里还有堆成山的公务要处理呢。”皇上挥挥手,“或者方卿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轩鸣能一夜成才?朕真的迫不及待把这些麻烦事交给他了。”
“陛下。”方安明白他又在拿自己逗趣。
“好吧,确实不能揠苗助长。”皇上摇了摇头,很失望的样子。这次他确实真的要离开了,步履缓缓,完全看不出堆了那么多公务要做。
那名侍女向方安行了礼后也匆匆离开,但并没有和皇上一行人一起。剪池凑近方安耳边说了些什么,方安神色凝重地点头,剪池便像一滴水滴入池塘一样,悄无声息地借助灌丛的遮挡,一路跟踪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