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大山般的阴影笼罩着矮小的孩童。
那孩童明显感觉到背脊一凉,就如在说书先生哪儿听到的鬼故事一般骇人,脸上瞬间密布上恐惧的颜色。
他僵硬地转过头,身后站着位高大男人,而他只将将打到男人的腰部。
虽然看不清脸,但男人身上凛冽的气息,让他瞬间吓得屁滚尿流,跌坐在地上,一副呆愣模样。
李玄清手中轻轻一挥,扫帚被折成两半,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此时已无任何光亮,脸色更是青得可怕。
就连妖怪见了这般疯魔的模样都得怕三分,可那几个孩童却只被镇住一下,便哭喊着叫娘。
“呜呜呜!大坏蛋!我要找我娘来教训你!”
“快来人呀,两个大人欺负小孩童!”
可谁也不知这深巷中是几个小孩童在欺负他人。
李玄清皱着眉头,如喷出毒液的毒蛇般眼神粘腻地扫视一圈后,抿着唇,走到呆傻的女人面前。
女人那张白净细腻的脸蛋自额头流了一条蜿蜒的血,滴落在地面上,如颓败的山茶花。
狐狸眼像被蒙尘的宝石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她今日穿的是李玄清连夜给她买的帝释青铃兰丝绸齐胸襦裙,本就瘦弱的身姿,又因着一身血迹,脸色苍白,更加羸弱。
那些个小孩童平日里仗着自己年纪小,胡作非为,见男人并没有动手,胆子越发肥。
又捡起几个扔在巷子里的臭鸡蛋,烂六月柿,朝着两人的身上砸。
李玄清自是不会同孩童动手,他只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把小巧玲珑的女子抱在怀里,挡住了这些肮脏的垃圾。
一颗臭鸡蛋砸到他头上,乌黑光洁的发丝,瞬间沾染了臭鸡蛋反胃的味道,接着,是烂柿子……
他紧紧抱着傅九娘,纹丝不动。
以他的本事,是能脱身的,可他依旧任由着孩童拿着东西砸,干净整齐的衣服已臭气熏天,就像是为了惩罚自己。
那双丹凤眼里流露的是愧疚……
他说过要好好守着白狐儿,却还是让她受了伤。
耳边是那些孩童无情的嘲笑。
“原来是两个痴儿!”
怀中的女人还是毫无反应,一双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脸颊贴着男人的胸口,阵阵剧烈的心跳声传入她的耳中。
他知晓她患了病,但没想到犯病后竟是如此模样。
一股深深的自责涌入他的心头,就像是毒药慢慢侵/害他每一寸的肺腑,幽深漆黑的瞳孔,红了一大片。
手腕上的那颗相思豆不合时宜的发烫发热。
宛如浇了春雨,生根抽条,碧绿色的枝桠看起来娇嫩,一折即断,实际比那麻绳的韧劲还要大,刀剑皆不可入。
疯狂生长的相思豆,无数根枝桠插入他的手腕上,雪白肌肤上,青筋鼓起,抽筋扒骨的疼痛,日日折磨着他,早就不成人样,往日还能抑制住,可今日,这疼痛翻了倍,让李玄清犹如坠入阎罗。
疼痛让他发出低低的沉吟声,身体抖如筛子,可他依旧也不敢用力,咬紧牙关,把怀中的女子轻拢着。
那几个孩童以为是自己把人打痛了,那男人才发出来的声音,都咯吱咯吱的笑起来,叉着腰一副欠打的模样。
上仙洲人人尊敬的,杀妖像是吃饭一样简单的太清鹤归道君,竟然在深巷子里被几个孩童欺负嘲笑。
“哟!傻相公保护傻媳妇了!”
孩童并为止住手,越发变本加厉。
瞄准着角度,想把石子从男人的头顶抛下。
他眯着眼睛,瞄准好后,石子如他预想的方向飞去。
即使此时李玄清深受相思豆的折磨,感官依旧灵敏,轻而易举,抓住了石子。
他垂着眸子看着手中的石子,没有意料错的话,这石子若是没有拦下,砸中的就是傅九娘。
他不愿同孩童一般见识,不代表他能原谅这些孩童伤害傅九娘。
男人的低吼道:“滚!”
这几个孩童见人下菜碟,若是真把人给惹恼了,他们几个是打不过的,便骂骂咧咧的跑出来小巷子。
手腕上相思豆依旧犹如雨后春笋疯狂生长,每一成长一寸,他身上的疼痛就多加一分。
怀中的女人像木头人一般,眼神空洞木讷,李玄清用手指一点点擦掉她额头上的血迹。
轻声道:“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白狐儿。”
却是因为这一声,傅九娘有了一点反应,如白纸一般舒展的脸,却不由分说的紧皱一起,嫣红的唇动了动。
“小……道士……”
皱着好看的眉头,李玄清俯下身,听见傅九娘叫自己小道士,心里不由一阵窃喜,就连相思豆情发时的疼痛都减淡半分。
只是这还未开心一会儿,女人唇中又吐出几个字,
“别……杀我……”
这几个字犹如决堤的海水倒灌,又瞬间结为冰,在李玄清心中化齑粉,如烟的冷气把原本热血沸腾的心脏冰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