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耐烦的抬起头，眼前不是预期中的脸孔，而是一双熟悉又陌生的冷漠眼眸。

「有空吗？聊两句。」

嘶…嘶……她们离开课室的时候，刚好碰到校工进来把壁报板上的旧单张撕去，贴上新的。

两个同学经过看见道：「高中学界篮球联赛？我们学校有篮球队的吗？」

「有吧，不过听说去年输得可惨了，真丢脸！亏我还跟她们同一所学校呢……」

洛雯和邢思睿听见以后，心中咯瞪一下，腿上的脚步仍没有慢下。

讨论的声音渐渐远去，那张单张在风扇的强风下不断摇摆着，却顽强的不倒。

－

俩人在黄昏下一前一后地走着，洛雯看着眼前这个人的背影，记忆追溯回了从前……

那年，洛雯刚上中学。

「你好，我是洛雯，我也是篮球队的，我们做个朋友，可以吗？以后我们一起加油，一起拿全市冠军！」

洛雯伸出了手朝座位前的女孩道，只见她微微的点了下头，嘴边看似透出半点笑意。洛雯最初以为她也许是害羞，之后才发现她一直是这麽冷静、内敛。

「今天分组赛，洛雯和刑思睿的表现不错，配合也很好，大家要再一起多磨合磨合。好，今天先到这里，记得做完cool down才走。」洛雯朝刑思睿挑了挑眼眉，看到了她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亦多了两分从容、高兴。

「你们好厉害！教练那个冰块面也赞你们。」向千柔从她们的后方，左一个、右一个的跨着她俩的肩膀道。

刑思睿浅浅一笑：「你们也很厉害。」

「反正我们几个新来的初一生同坐一条船，是好朋友、好队友嘛！」洛雯笑着回答道。

「对对对！要不，我们围一个圈喊一声吧！」向千柔兴奋的建议道。

「好呀！」她们肩并肩，彼此手叠着手，「加油！」，围在圈中的「堡垒」瞬间化作飞鸟直举蓝天。那是她听过最动听的声音。

在不知不觉间，她们走到了除学校以外，最常待的那个篮球场，那是她们的「老地方」。

「为什麽？」

球场上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她们坐在场边的一张长椅上，洛雯记得曾经她们就在这里，挥洒汗水、并肩同行；如今她们虽仍是并肩而坐，却如天地之远。

她的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她没有勇气去看邢思睿的表情，故作轻松的回答：「你知道的，不是吗？我说了不回球场的。」

邢思睿一直垂下的手暗暗用力的揉了揉，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打算就这样下去，对吗？」

她的话就像一把最锋利的刀架在洛雯的颈上，邢思睿盯着洛雯，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窥探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她的眼眸让洛雯无处可逃。

洛雯低着头，眼裏正在颤抖，她默然，她害怕，她害怕面对邢思睿直白的质问，害怕那双坦然的眼目。

低着头的她看不见邢思睿按着长椅的手忍不住发抖，邢思睿的嘴角微微上提，只听见她苦苦一笑：「你可选了条最好走的路，逃了，就不用想了。」洛雯不知道怎麽回应她的冷嘲。

一个球朝她们滚过来，那小孩示意她们能否把球扔过去，只见邢思睿站起来，走到场边，捡起了球，指了指篮框，投了个篮，只听见她道：「你真的不管了？放弃了？」

你拥有我最渴望最羡慕的东西，就这样结束的话——你还是我一直认识、一直相信的那个人吗？

球打板进了，球场内那些追着球跑的小孩好不快乐。洛雯听到她的话，心中颤抖，当年的错，如何能补救，谁又能挽回呢。她现在，不就是只能这样赎罪吗？

「我没有在劝你，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说罢，邢思睿便拿起书包，黄昏把她的背影越拉越长，越拉越长......

洛雯无力的走到球场的中心，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篮框。

和当时一样，只剩下她一个人。脚下的三分线、罚球线、中场线……它们交织着她的篮球梦。

洛雯回想起当初进球队的时候，彼此从陌生到熟悉，然后再形同陌路。她的脑袋空白一片，她忽然忘记了她们是如何变得熟悉，又如何分开。这一切，像是昨天，又像是很久以前；明明阳光明媚，她却感到大雨滂沱。

「哈哈，我进了，进了！」

那小孩兴奋的大叫着，新的一轮比拼又开始了。说了不再打的，洛雯却又无数次经过球场时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看见那一大帮「兄弟」联群结队的快乐地打球，心中总有一份莫名的，心酸。

此刻，她最想念的竟是体育馆内的冷空气遇上了剧烈运动下的炽热呼吸所造成的那种锥心的疼痛感，冰寒与温热的交炽，谁能给予她一个确定的方向？

那一双眼眸并没有走远，她在那不远的转角处，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