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湖水,下一刻,她揽紧明禾的脖子,她仰头道:“要报仇吗?”
明禾长睫轻颤,垂眸不语时对上了沅淮戏谑的眸子,她收紧了抱着沅淮的手。
说着报仇,却没有任何松手的迹象。
她们之间仅半寸的距离,体内的热浪仿佛遇到了狂风愈发地汹涌。
沅淮蹙眉看向明禾,好热。
她眼前的景象逐渐涣散,这一刹那,明禾身后水墨般的高楼仿佛染上了暖色,轻纱浮动,暧昧的身影交叠。
巫素尘等人的语焉不详,还有这香的作用,她都明白了。
她笑着:“催情香啊……”
含糊不清的字眼在她的呢喃声中显得越发暧昧,未尽的话连同身后细碎的谈话声被一道巨大的轰鸣声卷走。
摇曳的树冠塌了。
身后,奔跑的声音慌乱。
*
着急的心情在看到巷内乌泱泱的人群时,有了一瞬的凝滞。
巫素尘拨开人群,看见了倒塌的树干。
而树倒下的地方刚好是她们的院子,两座楼连着底下的四方院都被粗壮的树干压成了废墟,繁茂的枝叶从瓦砾中探出。
“大晚上的吵死了。”
“就是,扰人清梦。这树早该砍了,也不知养这么久留着作甚。”
“这几日身上本就难受,还要被这倒霉树一唬,我还以为地陷天塌了呢。真够烦心的。”
不加掩饰的埋怨回荡在破瓦颓垣上空。
还没来得及收起惊惶,耳边小声的抱怨声,让巫素尘一怔。
她面上的神色有些僵硬,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巫素尘转过头,一眼便能瞧见几张熟悉面孔上挂着陌生的不耐。
被吵醒的村民无视她们身后的环境,只是一味的抱怨被吵醒的不爽,迎上她的目光也只是有些闪躲的避开。
成群的人站在那儿,面上的神态各异但又传达着同一种情绪。
而他们手持的灯盏上点着火,气味清新,是她们做的。
“这树不偏不倚地砸了我们的房子,没再祸害他人已是幸事。”澜婷神情冷了下来,“无主的树,突来的灾害,竟也能怪在我们头上?”
“站着说话不腰疼!”
秋采性子急,在他们这蝉鸣般的怨言中也被挑起了火气。
她撸了袖,正欲上前理论,被身旁的怜月握住了手臂,成功拦了下来。
巫素尘看向了人群中打着哈欠满脸不适的孩子,下意识低头俯视紧攥着自己衣角的葫葫,显然是被吓到了。
她摸了摸葫葫的发髻,走上前。
“这树我来时便在,如今一夜倾颓,实属意外之灾。”巫素尘站在原先院门的位置,话语掷地有声,拂去了余下的碎语。
巫素尘抬手作辑:“它陪了我们数年,算作亲人也无碍。虽为意表,总归惊了孩子,我在这里先向大家赔个不是。”
满腹心绪还在她心头徘徊,此刻却在为这无妄之灾道歉。
巫素尘身后依旧是遍地疮痍,独剩的高楼孤立,尽显苍凉。
前时怨声被她的话音衬得愈发刻薄冷漠,许是反应过来了,人群中也有人接话,打圆场。
“这、的确不是你们的过失,何须致歉。”
有一便有二,人声中,有人找补道:“梦中惊醒,难免带了些惊惶,朝你们发泄也是不对,还望吟娘莫怪。”
你一言我一语,便将先前的气氛抹去,瞧着与往常无异。
一场来去匆匆的闹剧,因着她们的道歉而告落。
*
沅淮站在墙下,折角的阴影刚好能将她裹住。
熙熙攘攘离去的人,沅淮瞧着他们分散远去的背影,面上淡漠。
巫素尘身边倒还围了几个人,离得远,话却很清楚。
她懒得听,站在影子底下待着,等她们聊完,才走去。
见她走来,巫素尘问询道:“身子还难受么?”
等不到沅淮的回答,秋采憋着的气,先撒了出来:“为何要道歉,我们并无错处。”
被横插话的巫素尘转了目光,看向颇为愤懑的秋采:“白日里,葫葫尚未休憩,现下夜深,也该睡了。”
怜月拉着她的袖子劝道:“素尘也没认这错呀。不过是为了孩子,先劝他们离开罢了。”
“可我还是觉着……”秋采拧眉不悦。
“不舒服。”温知微接话,“方才,他们被不满之情驱使,一言一行暂失理智。亦无人替我们说话,争论无休止,今夜何时眠?”
眼看着她松下挽袖的手,巫素尘解释:“渡口无船,今夜只能待在村中。且明日或有雨,出村不妥。若闹起来,于我们无益。”
“有雨?可今儿太阳晃眼得很。”照影疑问。
“有书曾道:日没红云现,日入时云皆如乱草者……”巫素尘揉了揉葫葫的软发,“次日雨。”
秋采彻底安静下来了,她们一唱一和硬是压下了她的烦躁。
安抚好了一位,还剩一位,也不知是否愿意。
巫素尘:“几位娘子愿分出空屋予我们留宿,沅淮想去哪儿?”
沅淮抬了抬下巴:“还有一座没塌。”
“可踏道毁了,也上不去。”温知微瞧了她一眼,“梯子也没了。”
沅淮沉默了,旁边细细看她神色变化的巫素尘,接话:“这房子住久了,换个地方,瞧见的景色不同,也颇有一番意趣。”
巫素尘声音轻柔,见她没反驳,顺势细数了愿意接纳她们的人家。
直到最后一户,沅淮眼底才多了丝波澜。
“林家昔日人口众多,所建院落占地也广。可到了阿婆那一辈,人却是少了,留存的空房倒是多了。”
沅淮忽的指向温知微:“她与我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