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内的滓魔。
的确。
无论是沅淮手札中的形容还是与其他神口述的滓魔相比,都不太一样。
*
溪边。
先前四人组的树屋被一棵粗壮的大树取代。
白日里一眼便能瞧到底的溪水,深度却有四五米,与入境前仅有半腰深的溪水大不相同。
她站得很近,一步便能进水。
明禾猜不透沅淮的想法。
夜黑挖坟,以她的个性,应当不止是空话。
正想着,沅淮贴了上来。
明禾瞬间握紧了手中的锄头,她诧异沅淮与她的距离。
她们两人的间距有些危险,每当这时候,沅淮都会带给她“惊喜”。
“会水吗?”
不怀好意的语调没有为明禾留下回复的时间。
溪上涟漪晃荡,水花四溅。
是落水的声音。
入夜的溪水冰凉寒冷,明禾抱住了紧随其后扑进她怀中的人。
若是忽略手下柔软的触感,就像是抱住了一汪冷泉。
是与深水别无二致的温度。
明禾单手揽住沅淮的腰,两人的重量让她的脊背直接压在了水底的卵石上。
暗沉不可视的水中,她们的发丝互相纠缠漾开。
怀中的人没有动静。
所以,又是以身试探么。
明禾下意识抱紧了沅淮,手中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翻身向上游。
水波荡漾间,她对上了沅淮的眼眸。
两人一起上了岸,深色水渍在她们身下蔓延。
浸透的衣衫还滴着水,湿水的青丝搭在她的胸前,沅淮却毫不在意。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注视明禾,没有错过明禾眉眼间的不虞。
“祝你下次好运。”
沅淮倒是乐得看她不悦的模样。
这样玩儿才有意思。
明禾没接话,水珠在她脸上流淌,她抬眸盯着沅淮,眼底的怅然为她增添了一分生气。
沅淮错开她的目光,瞧了眼倒地的锄头,眼底的欢愉收敛了几分。
湿哒哒的,不喜欢。
不玩了,回院子。
*
水渍一路蜿蜒,在曲折的小道上留下一笔墨痕。
郁郁葱葱的树丛被风吹着,倒影尽数落在沅淮头上。
她只身走着,思绪如树影覆盖。
明淮被她推入水中,她却安然无恙。
识海,被屏蔽了。
连同那该死的惩罚。
沅淮停下步子,低头嘲谑,为这手无寸铁的自由。
她想起之前识海深处露出一角的阵式,从未见过。
流淌的符文倒是熟悉,是独属于滓魔的文字。
法阵和咒文,两个契么……
还真是、荣幸。
谁会在她身上下契呢。
那两个疯子?
一人一个倒是刚刚好。
树枝摇晃着叶子簌簌作响,倒影被风拨开,沅淮置身于光亮中。
“不对。”沅淮轻声呢喃。
她受制于明禾,而明禾是灵神并不能使用滓魔的符文。
那个阵法……是灵族的。
沅淮嗤了一声:“阴险。”
*
“阴险”明禾只身站在岸边,她望着沅淮离去的方向。
悒悒不欢的神色如潮水般退去,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
明禾回头看向黑沉的溪水,在想沅淮的目的。
锄头还静悄悄地躺在她脚边,顶端却扎进了水里。
沅淮那句“异种”盘恒在她心头。
无声林的滓魔困住了所有人。
而村中人也没有消亡。
这与滓魔的习性相悖。
程朝月反而更像滓魔。
在她的回忆中,其他人反而先她一步成为了滓气寄主。
最晚受到侵蚀,成长速度却惊人。
主母与姨娘关系尚可,父亲有了优秀的长子,随时离去的长女,活泼天真的幼女。
对于沉默寡言,生性安静的孩子便丢了几分关心。
她并不受重视,也没有其他爱好,唯一的喜好便是刺绣。
被好友欺辱,被师傅否定,落寞痛苦在她内心滋生,滓气很快便缠上了她的灵魂。
灵气包裹下的滓气,引诱她接受自己的手段也更加柔和。
她很安静,也习惯了安静,但是滓气的本质就是喧哗。
它们安慰着激励着鼓舞着,一步一步填满程朝月内心,等爬到她魂体上才展露獠牙。
与其说是被欲望牵制,不如说是自我的放弃。
她的放弃让滓气迅速蔓延,很快就掌控了她的身躯。
凌驾于寄主之上,却止步于滓魔。
还不够。
她必须更进一步。
血亲,是她爬上去的最后一格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