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可惜。
蔡蔡不明所以:“我们暂居程府,几日后就离开了,您这是?”
“程府!”隐在后头,没有发言的木簪妇人猛得一高声,直接压过了粗布妇人的“没什么”。
她朝前啐了口痰:“李府虚名伤人,程府就是个吃人的鬼。不愧是至交,叫人恶心。”
又是一个信息源,长晔没想到短短一个时辰,就能闻见两个故事。
童谣的传颂,在此刻却显得摇摇欲坠。
独留出来的空地,地面沙砾硬土混合,不规则地连着旁边杂乱的草。
石砾弱小,却又各不相同,就像眼前的几位妇女。
生长在一片荒地里,苦难相近又不同。
妇人声音气得发抖:“我相公做工时摔断了腿,便是在程府的药馆子医的。谁不知他们有无声林的神仙药。”
“可是呢,花了我家尽数财产,我相公的腿还是瘸了。”
“他们可好,拿着救命钱,给自家女郎挂灯祈福。好大的排场。”
与木簪妇站在一块儿的瘦弱女子也道:“他们故意教唆我父亲进赌场,收光我们家产。后来,男子全被打了出来,做那程家苦役。全是些吃人种,他们必会遭报应。”
她们还在说着,像是道不尽的苦水。
童谣所歌颂的,在喷薄得苦楚中,褪去了漂亮的外衣。
程府祈福,为谁呢。
*
话题中心的程府,处在晴空下,和煦的暖阳泰然自若地越过门,躺进了屋。
沉闷的一声,门被带上栓紧。
湿冷的空间被外来的浓烈幽香侵略,裙摆漾着弧,堇色裙装后又跟着双翠蓝色的鞋。
明禾隐匿身形,她已经看过了那张阵纸,也随着纸上的纹路,在指定的方位中找到了血腥气息浓郁作为阵引的一角。
床上躺着人,她知道。
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
明禾渡了一丝灵气给她,即将枯死的树不会因为一滴露而重返生机。
但是,至少她不会立刻离去。
进来的人,明禾认识,是昨日送食的程朝月。
程朝月踱步至床前,这里没有一点儿光。
她坐下后,伸手接过了婢女递来的绣棚。
程朝月指腹有茧,捏着绣花针,举止优雅,背脊笔直。
银针很漂亮,银白笔直,绣棚上的半成品慢慢展露其精美的模样
程朝月待了很久,明禾也看了很久。
已经被滓气寄生的人,她的恶会被无限放大。
程朝月停下了动作,剪掉了针尾端的线。
她弯腰,抬手抵上被褥下女子的脖颈,俯身在其耳畔,低声不可闻:“程朝安,你怎么就还活着呢,浪费这一身的好相貌。”
像是感应到什么,程朝安迷蒙地睁开眼,采光极差,阴冷的屋子里,多了个近在咫尺的影子。
她脸色好了点,也就一点儿。
可她还是连惊呼得力气都没有,她一动,针立刻扎入肌肤,血珠冒出,摇摇欲坠。
刺痛都还未感受到,耳光却提前一步到来。
程朝月怒不可遏地看着她脖颈上的红点:“谁让你动的,你若害了我……”
程朝月不说了,片刻后,她突然笑了:“你还不知吧,府上来了两位修士,那佩剑内敛漂亮。”
“前几日,王家叔父猎得几只貂儿,送了我们一只。也不知那两位修士的剥皮技艺如何。我们府内的下人的手艺可配不得那貂,你说是吧?姐姐。”
程朝月突然又抚上程朝安的脸,轻柔:“阿姐,你可知府内还来了位仙人,当真是漂亮。妹妹喜欢极了。这几日,便不能来看你了。”
“你不会怪我吧。”
意料中的沉默,程朝月也不在乎。
她说完,睇了眼一旁的侍女,冷声:“没看见姐姐见血了吗?还不去拿药膏。若留了疤,唯你是问。”
侍女熟练得从袖中取出快见底的药膏,药味浓郁,倒是珍品。
她熟练地上前为程朝安抹药。
程朝月转身便离去了,绣品却落在了床角。
下一刻,侍女动作粗暴,在原本枯白的脖子上又留下了几道指痕。
明禾盯着那个侍女麻木的脸,对于她泄愤的行为垂了眼眸。
是腐败的异香。
灵气没入侍女眉心,她停下了暴举,擦完就离开了。
明禾忆起程朝安外露的肌肤都没有明显的疤。
阵引却是被血日复一日泡着的。
滓魔的阵,程朝安病至此又是从何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