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蕙。”女子面若桃花,眼若杏,身后跟着提食盒的婢女。
她柔声细语:“怎么在这儿呢,随阿姐去明小姐房间可好。”
“我命她们做了些点心,莫待这儿了。”
女孩儿被扶起,她嘟着嘴,不满道:“阿姐,可是……”
程朝月牵着她的手,劝慰:“没摔疼吧?丫鬟嘛,稍后施以惩戒便是了。”
沅淮捻了朵花,远眺垂头不语的婢女,看不见神情,只有陡然捏紧衣摆的手。
等那行人离开,沅淮飘进了院门。
有人居西厢房,清幽至简,
临近花园处,却似被树荫蔽盖,终年不见太阳。
阴凉气息从地缝中钻出,滓气游荡,很少,跟院府对比,假的很。
优游自得的沅淮穿过门,没有屏风的卧房,轻而易举地看清了屋内。
这里没有浮动的异香,反而充斥着木质腐朽后的气息,其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木案上,书卷摊开,笔墨下压着一纸阵符。
沅淮低头,一扫而过,声音轻而慢:“这是……哪个蠢货改得。”
生祭阵的皮,内里被添了几笔,掼进个“丑”字。
不伦不类,像洗墨的水。
哪有滓魔,会以身饲阵的。
枕席上,褥子轻薄,底下是微弱的呼吸,一只干瘦的手缓慢拉下被。
沅淮偏身去看,女子面色青白泛黑,脸颊旁皮连骨,凹了进去。
像是枯竭的洼地。
她眼下疲惫,吃力地扶住床旁的柱子,直起了身。
窗后,月亮已经升起。
破碎的咳嗽像溺水的人在呼救。
那女子手撑着案,咳嗽不止。
她拿着笔,不停地抖,血溅在了纸上。
沅淮离得远了些,蹙眉看她。
“阿娘……”
病入膏肓的女子脱离地半伏在木案上,她呢喃着。
她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祈求:“你们再……等等女儿罢……”
沅淮盯着她手中带血的笔杆,道:“想献祭谁呢?程府,当真有意思。”
*
后厢房
蔡蔡抱着糕点啃,他瞧着推门而入的沅淮,招呼着:“蔡头,要吃么?”
“好吃么?”
沅淮眼中,滓气刚准备踹开糕团外壳跃入蔡蔡口中,在它朝思暮想的天堂里,被蔡蔡头顶别着的灵叶一脚踹散了。
“好吃的!”蔡蔡谈到吃食总是神采奕奕的,他介绍着:“甜而不腻,还有淡淡的花香。”
沅淮靠着屏风,问他:“是不是水蓝色衣裳的女子送予你的。”
“是啊。”蔡蔡点头应下,没有继续吃了。
长晔接话,叙述:“是程府的朝月小姐,行二。身后还跟着位三小姐,名唤朝怡。”
“方才,你去哪儿了。”明禾将甜茶推向沅淮,问。
“看戏。”
沅淮手执“福”字纹样的小叉,戳了明禾手前切好的一粒杏块。
蔡蔡环顾了一圈儿,发现不用自己再说了,抓了把盘中的瓜子。
沅淮咽下黄杏后,继续说:“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西侧厢房空荡荡,住着个将死之人。”
“将死?”蔡蔡插话,惊讶:“府内的小厮可说程少爷公务繁忙,日进斗金呢。”
沅淮继续戳杏儿:“是啊,病得厉害呢。”
长晔剑眉一凝,回忆起了前头,他们出了乾升堂后,又寻了个无人处。
僻静中,明禾手中的匕首,漾起了团滓气。
堂中小二无礼且蛮横的行为,有了依据。
“这般情况,依照滓气的本性,应当是不会寄生的。”
长晔叹后又道:“程少爷好客,举止开豁,却屡屡回避竹荆一事。明日,我打算出门看看沝镇情状,顺便将灵清丹送出。”
明禾鸦色长睫一落,骤然缩小的视野内是黧色果叉缓慢地刺入黄杏。
她声线清凓:“我便留于府内,以便查看近滓气者,是否会有寄主或滓魔的存在。”
沅淮嘴里塞得鼓鼓囊囊,杏儿的汁水溢满口内。
她事不关己的模样落到了长晔眼中,他左右看看如出一辙的干饭蔡蔡。
长晔心下一叹,眉眼温和提醒:“茶快凉了。”
沅淮将茶递给了他,抬眼示意他喝。
长晔无奈接过后,对上了明禾淡漠的眸子。
眸色淡,神色也淡,像是随意一望,但又无法忽视。
长晔放下茶杯,琥铂色瞳仁内映着小小的茶汤。
明禾收回了目光,唇线轻抿,芥子空间内的单瓶空空。
沅淮看戏时,她将药粉撒入程府宅内,抑制滓气的侵袭。
异香下,暗藏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