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姑且当她是只丑兽明淮。
明禾看着沅淮眼底跃动的兴奋的恍若凝为实质的火焰,涌动的兴趣,像期待一场游戏般的盛宴。
她眼睫低下,掩住了底下的神色。
*
聆音而眠的日子,像断了弦后又续上的琵琶。
明禾坐于房间一侧凳上,落了幔帐的床榻上是入睡的沅淮。
她想不通,沅淮为何如此放心。
明禾为自己斟了碗茶,同方才已冷的剩汤混在了一起,茶叶触底,又轻旋而上。
她眸光停在茶汤中,方才,她从裴朔烊房中回来。
没有任何沾染滓气的痕迹,可是,裴朔烊身上却始终萦绕着被灵气掩盖的浅薄滓气。
明禾猜,这是从裴其幸抹额之上触及的。
在他收拾时,她瞥见摆放干净的木雕。
是晨烛峰内炀木所制。
心神一动,她为木雕注入了灵气,故意在裴朔烊回神时,让木雕坠落。
不出意外的,他接住了。
灵力自其指尖出发,顷刻之间,净化了他周身全数滓气。
也不知,是否因着交易场地处剑宗附近,灵气浓郁,有抑制作用。
才让他们二人,没有转换为狠辣泯心之人。
明禾眸色深深,往前望,是幽邃无知的棋局。
幔帐轻晃,窗未关,有风踏入房内。
明禾起身关窗,踱步至床边,灵力轻掀床幔,她凝眸俯视沅淮。
沅淮,如今竟也使了她的灵力。
万年前,滓气与灵气本互不交融,触之即殛,此消彼长。
滓魔以咒法惑人,趁松懈时,以滓气攻之识海,寄生人体,占魂饲之
被寄生者即交予灵魂,其必行恶事。药石无医,即使剥离了滓气,却也是魂魄不全,沦为心恙之人。而剥离之法,又极其痛苦。
可若放任,寄主魂灵饲滓气,为滓魔,世间再无此人。
床上,沅淮动了动,露出了完美的侧颜,颈线干净流畅,皙白优美。
却是最肆意乖戾,最反复无常的。
可如今,灵滓气息交汇,终是跟以往不同了。
至于裴朔烊父子身上的……
灵气一消,床幔摇曳间,人影茫昧。
明禾闭上眸子,再望罢。
深夜,月光下,幔帐中影影绰绰。
冷汗滑过沅淮的侧颊,她坐在床上,她感知到房间内只有她一人。
俄顷,自喉中压抑着笑。
果然,只要她有毁了明禾的念头,这具身体,拖后腿的识海就会来惩罚她呢。
沅淮又想起了身死后残剩的意识里铺天盖地的明禾的气息。
血光中,那深入骨髓的恶心灵力,贯穿充盈在她的神魂中,经久留存。
沅淮单手扶额,掌心下冰凉,半掩眸,她冷哼声。
那只灵兽,不管皮下是什么东西,她都要讨还识海这几次三番的账。
明……她闭上眼,生生遏制住疯长的念头。
“剑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沅淮扶额,脊背直挺,青衫下却是还泛着阵阵疼痛,“我折腾……”
*
为了沅淮的一句借口,蔡蔡却像打了鸡血,开始满场跑。
比起亢奋的蔡蔡,此时,沅淮身侧随着明禾。
她故意使唤明禾,看其左询右问的样子,躲在阴凉下吃着瓜。
商铺的人,不是修士,推算来看,因当更容易感染滓气。
但是,绕了一圈,沅淮一无所获。
就是瓜吃多了。
沅淮顿首,又想起了裴其幸所说的常青会。
“两位仙友!”
思考中心,裴其幸手持凤形纸鸢,往她们这边奔跑而来。
与蔡蔡如出一辙的高昂语调:“听长晔师兄说,你们还没有寻到心仪的道具。可需要我帮忙?”
沅淮蹙缩下颌,不是很想理会这朵聒噪且“没志气”的喇叭花。
她微向旁撤了一步,拉着明禾月白的长袖,半掩身形,装作内向的模样。
少女挨着身侧女子的手臂,像是在寻求庇护,柔弱娇小,宛若纯白无辜的幼兽。
一瞬间,裴其幸乐于助人的美好品德被激发了。
“且跟我来吧,我定会帮忙找到满足沅淮的要求的法器的。”裴其幸笑容阳光,主动指引。
沅淮:?
明禾轻抿唇,她瞧着裴其幸清澈的眼瞳,与额上缎带的滓气形成对比。
她点头:“有劳了。”
沅淮:……
她刚想甩手,就被明禾握住了,沅淮蹙眉,抬头刚想开口,就被明禾堵住了。
“裴公子生长于交易场,比我们更为熟悉。且他为人热忱,不好辜负这番心意。”明禾唇角微翘,耐心解释。
沅淮偏头不语,什么公子,明明是瓜子。
被滓气磕得聒耳。
明禾知道她这是不反对了,下一秒她的手却被甩开了。
裴其幸却没注意到,他已经走了出去,回头招呼着:“来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