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呢。”

斯黛拉简略地概述了这一天的遭遇，雅丝敏一边听一边写，也不知她是否听进去了。

“你早知道我会成功？”斯黛拉冷不丁问。

雅丝敏的语调同她的钢笔摩挲稿纸的声音一样平静，“卡拉市里动乱，王城骑士与本地贵族对峙，产业受创，连一向机敏的琥珀也不见踪影，兰登和他背后的贵族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精神紧绷，所以我认为他们很大概率会出错。”

斯黛拉还是听不懂，但她明白自己被利用了。只是明明知道自己被利用，斯黛拉仍然不讨厌雅丝敏，甚至对这位“女巫”越来越依赖。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雅丝敏挑起眉，“我以为你会不开心。”

“我确实不开心，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没什么特殊的安排。既然你已经混进去了，那继续跟着副院长就好。”雅丝敏的动作很快，她们只是闲聊几句的功夫，桌上的文件便已少了一小部分。她吹了吹笔尖，再次落笔，“我们还有一些时间。”

不，我可没有时间。斯黛拉在心里反驳，我明天晚上就要离开了。

斯黛拉又一次犹豫了，她很想告诉雅丝敏这件事，但她的离开势必会打乱她的计划。她会因此仇恨、报复我吗？她或许会告诉勃利克先生这孩子是一个满口谎言的恶魔。斯黛拉不断猜测。不行，我不允许任何人阻拦我回归主家。

等等，斯黛拉，你怎么能这么想！少女有些头疼，每次都是身体率先做出了判断，理智再来纠正，这可不行，她得是一个知书达礼的人。

雅丝敏做过对你有实质性伤害的事吗？没有吧，如果不是雅丝敏让她去跟踪兰登，勃利克先生恐怕也找不到她。再者，雅丝敏救了你的性命，还找到了无处可去的你，她甚至对自己的技艺也毫不藏私，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斯黛拉？

没关系，人总会出错的，只要改正错误，那你依旧是个好孩子。斯黛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我恐怕没这么多时间了，雅丝敏小姐。”

“你知道的，我遇见了勃利克先生，接下来是我此前隐瞒的：勃利克先生是主家派来接我的，我明天晚上就会跟着他去王城。”

她紧接着问，“您想去王城吗，我可以带您一起，我的主家或许在王城有一席之地，或许没有，但我一定会帮您的。”

“主、主家？”

斯黛拉第一次在雅丝敏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她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不错，之前父亲告诉我时，我还以为他在骗我呢。”

他当然是骗你的啊，傻孩子。雅丝敏庆幸自己没有喝水，不然她一定会喷出来。她在王城待了这么久，也周游过其他地方甚至其他国家，哪里都没有这个什么柯罗拉家族，他们是怎么聊下去的？这孩子信誓旦旦的样子让她都开始怀疑自己了，甚至想写信问一问维多利亚殿下。

勃利克是主家派来接她的……不知道勃利克自己知道了会不会笑，雅丝敏陷入沉思，她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斯黛拉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解决问题的。

算了，不纠结过程，总之结果是：明天晚上，勃利克会带斯黛拉去一个地方，而那可能就是事情的关键。

“我由衷为您高兴，柯罗拉小姐，祝贺您要脱离苦海，去往更美好的世界。”总之，先按照斯黛拉的剧本演下去，“但我不能离开，这并非是我不相信你。但卡拉与王城的距离实在太过遥远，而我不能放弃任何线索。

她认真地看着斯黛拉的眼睛，用真心一字一句地说，“我会把他们捉拿归案的，一定。”

但雅丝敏的真实转眼就凋谢了，比传闻中昙花的花期还短。她的语气依旧死气沉沉，仿佛是一具尸体，“至于小姐您，您要在王城好好读书，您比我有更光明的未来。”

斯黛拉很想冲过去拥抱雅丝敏，很想在她怀里撒娇耍赖，但她没有，她不可能因为愧疚而放弃去王城，所以她只是撇过头，说了一句抱歉。

雅丝敏盖上了笔盖，她用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处理完了这一堆毫无意义的工作。她打了个哈欠，然后对斯黛拉展露出一个淡雅的微笑，“我说过要教你的，跟我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制的烟雾弹，冲斯黛拉晃了晃。

那一刻，斯黛拉的愧疚达到了顶峰，她下定决心，仅剩的这一天时间，一定要主动出击，得到尽可能多的线索。

雅丝敏再次牵着斯黛拉的手，走在小路上。她很想哼一首小曲，但显然不行，她正在扮演一个卧底在政府的想报仇的孤女。如果不是政府的工作实在过于无趣，她每次加班都累得想睡觉，雅丝敏十分乐意一直扮演下去，毕竟她的身边有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家伙。

她的余光瞥向在沉浸于自我谴责的斯黛拉，颇有恶趣味地想。

是的，你需要抱歉，你需要愧疚，我的示好会催化你的自我否定，这样你才能弥补我计划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