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炮,身后“哗啦哗啦”一阵乱响,仿佛高处的瀑布拍打在岩石上。应该是墙塌了。斯黛拉猜测道,她突然有些疲惫,这是人类能抗衡的吗?
但生命的本能让她加快了脚步,她长长的红发被风托起,仿佛血液在奔腾。她要找安德烈斯,安德烈斯能救她,或许,她也可以向其他人——不,算了,只有安德烈斯能救她。
她感觉得到,敌人正在逼迫她远离居住区——如果她不想试试火炮的威力,她就得按照对方的计划走。终于,她走到了巷子的尽头。
敌人是一位老练的猎人,即使这样的情形也没有贸然出手,而是静静观察着她的动静。
斯黛拉像所有被逼到绝境的人一样,胸膛起伏,心跳加速,她握紧自己用作防身的短刀,转身直面困境。
敌人,他或者是她——斯黛拉看不清对方的面容,眼里只有一粒不断放大的火药,瞬息之间来到她面前。
刹那间,她的视网膜充斥着不同的物体:黑点、酒液、铃兰、苹果、精灵……像是一副三流的油画。
精灵的羽翼更偏向昆虫,剔透晶莹,布满纹路,只可惜在色彩的杂糅下,这薄薄的一片琉璃也变得浑浊,仿佛灯旁的飞蛾。
费拉瘫坐在床上,伸手挥了挥,驱散了围绕的飞蛾,“或许她晚上就回来了。”
丹尼尔和文对视一眼,男孩随即挽起袖子,用一块碎石片划破胳膊,用手指沾着血液在地板上涂画。费拉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想制止他,但文紧紧地按住她。
“你们疯了!这是禁术,会折寿的!”费拉刻意压低了声音,嘶哑的嗓音仿佛被石子磨过。
文确认祭文写完后才松开费拉,“不,这不一样,费拉,接下来请不要打断我,这个术法的持续时间很短。”
“昨天玛雅被副院长带走,我们都以为这是一次寻常的表演,但是今天我在她的桌子上找到了这个。”文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细柄草编的简陋戒指,“玛雅之前告诉我们这是你非常重要的东西,因此我与丹尼尔推测这是让我们来找你的意思。你知道的,副院长的耳目遍布整个庄园,如果我们使用魔力的话他也能得知,所以只能用这个方法。”
丹尼尔虚弱地靠着墙,轻轻咳嗽了两声。
文的语速明显加快了,“帮帮我们,费拉,其实就算没有玛雅的指示,我们也只能找你,因为比起我们的胡言乱语,大家都更愿意相信副院长。虽然你和玛雅有矛盾,但她也算救过你,噢你不知道,没关系我现在告诉你:当时你被那富商的孩子欺负,我们都不敢上前,是玛雅——我看见她缠着副院长撒娇,”文打了个冷战,“第二天那孩子就死了。”
费拉没有理会她,她看着那枚草戒,双目失神,文急得直摇,“费拉,费拉,你知道什么吗?你告诉我,我们自己行动,决不拖累你。”
费拉拿起那枚草戒,食指微微摩挲,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在两年前,她也是十分招人喜欢的孩子,和玛雅一样被大家爱着,那时唱诗班的领唱是一个金发的大姐姐。费拉意外找到了一株细叶小米草,这种稀有的植物与常见的细柄草几乎一样,但其蕴含魔力,可以吸引少见的昆虫,费拉就是凭借这点辨别出来的。她用细叶小米草和细柄草编了一枚草戒送给金发姐姐,作为她的送别礼物,因为她被王城的一户人家收养了。
两个月后,她在圣卡特琳娜大教堂后方的垃圾堆里发现了她的草戒,和其他金发少女心爱的饰品一起埋没在蛆虫里。
从此她害怕与人相处,因为好像每个人走出孤儿院都会大变样,仿佛外面无处不是恶鬼,正在垂涎她鲜活的灵魂。所有人都觉得她到了叛逆期,只有玛雅认真地听她诉说,现在连她也要步入“大人”的行列了吗,但是——
费拉想到那位红发小姐专程来警告她的话语,积蓄的勇气消散了,人类最本能的欲望正在侵蚀她的大脑。
“雅迪斯不是要帮她吗,贵族小姐能做的可比我多多了。”费拉直视文,“戒指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把它给我,然后走吧,玛雅会平安回来的。”
副院长还能带他们去干嘛呢,无非抽取魔力、实验新科技之类的,虽然没有尊严与自由,但总是不致命的。
她不想像孤儿院的“优秀毕业生”一样为了被压榨而活着,她不想被同化。
“你和玛雅到底知道什么?”文揪住她的衣领,“你说清楚我再给你——”
“咳、咳!”丹尼尔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他的阵法再也维持不住,血迹像河水上的浮沫,转眼间消失于无形。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连忙跑过去扶住丹尼尔。
“我们告辞了,祝你好梦。”
文把那枚草戒扔在地上,摔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