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地图标记的,那泉眼并不远,于是她没有骑马,选择步行前往。
夜里的密林深幽阴沉,不时有黑蝠掠过,雁灵独自穿行在林间,警惕着四周的动静。兔耳山人烟罕至,但这林子并非那般,此处与脱骨岭接壤,说不准就有哪些强盗土匪游荡林中。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雁灵便找到了藏在密林深处的泉眼。澄净的泉水映着四面飞舞的萤火,泛着浅浅的幽蓝,雁灵避开那些生长在泉畔的、不知名的小白花,俯身在泉边,用手掬了水,快速地喝了几口。
入海处贴着四幽海,哪怕是近山的溪水井水,也都带着一些咸味,雁灵已经很长一段时日没有喝到如此甘甜的水了。
她将几个水囊都汲满水,起身准备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她的西侧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除了鞋靴擦过灌木丛与厚草地发出的声响外,还有十分轻微的刀鞘与皮带锁扣碰撞之声。
雁灵收了水囊,敏捷地从泉眼边上撤了出来。
泉眼附近十米之地有一棵较为粗实的树,雁灵冲刺过去,踩着树干借力往上一蹬,一手攀着树杈便翻到了树上。她四处看了看,最后将水囊尽数挂在了高处的另一根树杈上。
片刻过后,那些声音的主人终于出现了。那是一群男人,雁灵粗略一数,大约有八九个,这些人个个虎背熊腰,腰侧挂着板斧、铁锤或大弯刀,其中一个肩上扛着一口麻袋。只有队伍最中心的男人,穿着整洁的衣裳,身形高瘦而佝偻,与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
看清那人的瞬间,雁灵敛了呼吸,手也轻轻扶在了刀上。
高瘦、佝偻、瘸脚,腰间挂一女子用香囊——队伍中心的那个男人十有八九是凝和口中的孙正明,而他手下肩上扛着的那口麻袋,雁灵仅瞥了一眼,便能确定里面装着的是一个人,只是死活尚且不知。
凝和还在林中,若让孙正明再找着她,怕是会横生枝节,不如直接灭口。
思及此,雁灵取下背后的长弓,又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羽箭,缓缓拉开弓,冰冷的锋锐自暗处瞄准了孙正明。
“嘎唔——”
林中忽地传来一声鸟叫,雁灵眉头一皱。
这鸟叫声来得突然,虽然惟妙惟肖,但细听还是能听出端倪,看来还有人同她一般藏在暗处,且身手了得,在他主动出声之前,连雁灵都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孙正明面色无波,实际上却变得警惕起来,他朝着手下使了眼色,几个大汉便挡在了他的身前。
雁灵眯起眼睛,认真地听着四周的动静,终于摸清了那人所在的方位,于是,她缓缓将箭锋上移,对准了暗处。
倏的一声,羽箭破风而过,穿进那片暗处,只听“叮”的一声,有铁器将羽箭挡开,这一瞬间,雁灵的第二支箭也已离弦,朝着人群之中笔直杀去。
第二支箭射穿了孙正明身侧那大汉的脑袋,只听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锯骨之声,他额前多了一个血洞,那壮实的身躯被震得后退几步,仰头倒在地上抽搐一番,便不动了。
两支箭,一支告诉暗中人,你无处可藏,一支告诉孙正明,杀你不过轻而易举。
暗处的人终于现身。
一个身着轻甲、手持腕刀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站在孙正明面前,抬高声音说道:“我们是东祚会的商贾,只是路过此地想寻些水喝,无意惊扰阁下。瞧阁下这射艺,非寻常人所能及,我们无心与阁下为敌,望阁下莫再暗箭伤人。”
雁灵缓缓收了弓箭,一手扶在腰间的刀上,透过叶缝看着那轻甲男子。
男子见雁灵不现身也不回答,便后朝着孙正明示意了一下,一众人缓缓往后退,眼瞧着要退出这片地方时,那男人忽地抬手,腕刀机扩声响,两枚弩箭朝着雁灵所在的地方飞掠而来。
雁灵膝盖勾着树杈,倒吊而下躲过弩箭后再次翻回树上,但是她动着的时候衣摆擦过了树叶,声响已经彻底暴露了她的位置。于是她干脆扶着刀,纵身跃下大树,落在地面上。
听到异样的动静,孙正明身后那汉子的肩上,被装在麻袋里的人终于大声呼唤了起来:“请……请救救我!我是被她们抓来的……唔!”
听声音,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雁灵闻言,眼神骤然阴沉下来。
她这辈子最痛恨的除了鱼肉百姓、滥杀无辜之人,再者便是坑拐妇孺孩童之人。孙正明见那袋子里的少女不安分地动着,回头便一巴掌拍了过去,只听脆响,少女吃痛地闷哼一声,接着又安静了下来。
“这人绝非善类。”那轻甲男子侧了头,低声对孙正明道,“孙总商,我拖延住他,你们先撤出这林子回营寨去,马上走,头也别回。”
林中黑暗,加上雁灵身形高挑,戴着兜帽与面罩,他辨不清男女,也看不清容貌。即便如此,雁灵落在地上的那刻,她浑身的肃杀之气,腰间那把出鞘半寸、阵阵嗡鸣的鬼刀,都还是使他浑身悚然,下意识想逃离。
男子话音未落,雁灵便已经动了,她快速逼近了男子,刀刃猛地朝他劈下。
他大惊,随后抬手用腕刀挡住无间的刀刃。孙正明见雁灵逼近,终于是心生恐惧,在那群大汉的保护下,他一瘸一拐地、飞快地往来时的方向撤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