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小心刺客!”
十一持剑而入,一剑挑开雁灵的无间。
帐中人闻言,立刻抓起床头的轻弩,掀开纱幔。彼时,雁灵已经和十一缠斗在一块了,这十一很是厉害,手中剑如游龙,与自己打得几乎不相上下。她一边抵挡十一的攻击,一边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纱幔后边的情况,只见床榻里边的那个美人脑袋以诡异的弧度偏向一边,也已经断了呼吸。
雁灵心头一紧。
她左手手腕翻转,腕上袖箭射出一排冷光,朝着十一飞去。趁着这个间隙,她转身脚尖一点墙角,径直朝着床榻方向杀去。见她冲过来,男人也不躲,他抬起手中轻弩,三支锐利的弩箭对着雁灵的脸爆射而去。
雁灵将无间一横,挡住其中两支弩箭,眼瞧着漏了一支,她便侧过身子向后仰,那最后一支弩箭几乎是贴着她的额头擦过的,弩箭的锐气带出几滴朱花,将她的斗篷兜帽射破。
斗篷之下的绯色长发倾泻而出,像是从幽暗里凛然盛放开的花朵。
两个男人都有一瞬的失神,帐边的男人先回过神来,他一声低吼,伸手扣住雁灵的右手腕。雁灵神色一凛,将右手的无间丢至左手,朝着那男人一挥,但这一刀又被十一拦了下来。
楼下听闻了动静的守卫与伙计也都赶了上来,眼见着人越来越多,雁灵飞出一脚踢在十一的胸口上,将他踢出几步之外,然后用脚尖勾起打斗中掉在地上的烛台,朝着身后控制住她的男人飞去。
那烛台狠狠插进男人的手臂中,他闷哼一声吃痛地放开了雁灵,雁灵一松开钳制,见着十一又朝她过来,便闪身一躲,顺便给了他一记扫腿,然后踩着他的背翻身跳出天窗,像一只敏捷的猫。
雁灵擦了擦从额头上流到眼睛里的血,从屋顶的这个天窗闪身到隔壁的另一个天窗,然后跳了进去。
这个与隔壁相邻的屋便是十一住的,雁灵一眼便看见桌上摆着的月刀和香盒。
隔壁房间的侍卫与侍从为了追她,已经借着长梯陆陆续续从天窗爬上屋顶,大约是中州房阁不曾有天窗的缘故,他们显得笨手笨脚。
听着外边的动静,雁灵冷笑一声,接着她揽过桌上的两样东西,光明正大地从房间正门走了出去。
因着大多数人都拥去了先前的房间,楼梯和一楼只有两三个驻守的侍卫,他们见着雁灵出来,刚准备拔刀,雁灵便一脚将他们的刀送回刀鞘,然后用月刀的刀柄打晕了他们。
等到十一和那些侍卫从二楼追下来时,雁灵已经扬长而去了。
大概是从未受过这种屈辱,那被雁灵用烛台刺伤手臂的男人捂着流着血的伤口,踢开身边手忙脚乱要替他处理伤口的随行医师,神色阴翳的可怕,十一抱着剑坐在地上,忍痛将先前打斗中被雁灵拧脱臼的指节掰了回去。
男人本想说十一些什么,但看那副冷汗涔涔的模样,且先前还救了他,便把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去,哪怕把这西肃翻一个遍,也要把那女人给我抓回来!”他阴沉的咆哮声回荡在西肃寂静的黑夜里。
十一抬头看着天窗外,他知道,今夜又是个不眠之夜。
阿桑坐在熔炉的黑暗处,默默看着出口的方向。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暖白,这是第一次,他如此希望黎明不要到来。
再等等,再等一等——他如此安慰自己道。
眼瞧着朝阳缓缓升起,那个他所期盼的熟悉身影终于出现在熔炉入口。
“阿丽!”他丢开行囊,跌跌撞撞地跑上前猛地拥抱住她。他抬起头,借着微弱的光看清雁灵额头上的伤以及满身鲜血后,他忍不住低声惊叫道,“阿丽,你怎么受伤了?”
“没事。”
雁灵将手中的月刀塞到他怀里,径直走到行囊边上,取出另一套干净的长袍,仿若无人一般地开始褪下身上沾满血的衣裳。阿桑先是一愣,在看见雁灵倾洒而下的绯色长发交覆在雪白肩颈时,他的脸蹭得一下通红,于是他赶忙背过身去,不敢再想刚才那幅画面。
“阿桑。”雁灵唤他道,“走吧,赶紧离开这里。”
阿桑回头,便看见雁灵已经背上行囊往洞窟里走去了。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月刀,随后赶忙跟了上去。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出去。
途中,雁灵从地下暗河掬了些水,将脸上的血污清理干净。当时男人手持的那种弩箭爆发力极强,又不偏不倚对准了她的脑袋,若不是无间在手,她必要当场毙命。
这一回想,便又想到了那两个可怜的舞娘。
在很早之前,舞娘是西肃美丽的象征,她们面容娇媚,身佩饰品与彩绸,旋转间如同一道惊影飞鸿。然而在王族与贵族权利的压榨下,舞娘逐渐成了交易的工具,美貌的少女被掠夺,调教成讨好贵族或赠与他国的物品,她们身上叮当碰撞的饰品与层层叠叠的彩绸,最终成了一道枷锁、一捆缚绳,从此囚禁了她们一生。
那两个被送出的舞娘,也不过十五、六岁,当雁灵从天窗望见她时,她看见了她眼眶中绝望的泪水,以及无法安息的灵魂。
雁灵脚步一顿,抿了抿嘴,眼中的怒意仿佛一簇燃烧的火焰。
“阿丽?”
“没事,走吧。”雁灵道。
从领月城到魍魉岩的路十分难走,大量的流沙坑,遍地可见的、风蛇与沙蝎的巢穴,导致这一片成了西肃讳莫如深的禁地。而对于雁灵来说,这里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那座笼罩在紫色雾气中的翠色山谷缓缓进入他们视野时,阿桑知道,所谓的魍魉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