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自知为妾，江庭宇也不可能把她们接回江家，她便从小教她与世无争，可即使她什么都不争，她的存在便足以惹魏氏仇视。

有无所为？

身为庶女，她无力而为啊。

江棠瞥了眼江舒宁的脸色，淡淡道，“郑婉秋怀孕了。”

“你说什么！”江舒宁手里的茶杯“嘭——”地一声摔在桌上，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你是说我娘有孕！你是如何得知的？我娘若真怀孕，又怎会不告诉我？”

“你若不信，傍晚早半刻钟回去便是，说不定能正撞见她喝那坐胎药。”

江舒宁眼瞳颤动，江棠说得如此清楚，今日还特地来找她，便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她脱力地靠在椅背上，眸光黯淡，眼尾略过一丝忧伤，“她竟……连我都不敢告诉。”

江棠轻声哀叹，“郑姨娘有孕，本该是件举家欢庆的大喜事，可如今她连个能分享的人都没有，可见郑姨娘平日里被魏玲霜他们欺压到了何种地步。”

“你告诉我这个是何用意？”

“舒宁，你还不明白吗？”她牢牢地盯着江舒宁，目光热烈。

“郑姨娘才貌家世不输魏玲霜，为何要如此惧她？郑姨娘没有地位，你在琴心阁，也得处处躲着江妍。江妍骄横跋扈，一有不爽，便拿你出气，你与她皆是江庭宇的女儿，虽嫡庶有别，可何至于任她欺负？”

江棠字字珠玑，像刀子似的一刀刀割开她一直逃避的现实。

嫡庶有别。

楼下的戏曲刚好婉转唱道，“纵然是异类我待你恩情非浅，腹内还有你许门的香烟。”

白蛇悲痛欲绝，斥许仙负心，可她至少曾得过许仙的真心，那母亲呢，江庭宇对她可有过真心？

江舒宁敛起长睫，眉眼含着若有若无的悲伤。

她讽刺一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我娘是太爱他了，哪怕没有名分，哪怕伏低做小，哪怕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有些情，更像是债。

否则真不知该如何作解。

“舒宁，江庭宇不会在意这个孩子，正如他从未在意过你们母女。你是时候站出来，保护你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了。”

江棠盯着她的眸子，说得恳切。

江舒宁知她意欲何为，她的确说得没错，她是该站出来保护母亲和她未出世的孩子了。

她不能任由江家人残害他们的性命，也不能让人将他们，视作复仇的工具。

于是她轻吐出一口气，凝着江棠的眸子，“江妍最近在争首席琴师的位子，得此殊荣，便能在宫宴上独奏一曲，可她貌似并不顺利。先是青云寺得罪了宁远侯夫人，又是兵部侍郎之女褚月，褚小姐对此志在必得。”

“大家私下都说，褚月买通了崔阁主，早已内定首席之位，只是还未宣布罢了，可江妍并不服输，仍是没日没夜地练琴。”

“你若想对付江妍，不若去找褚小姐，或许比找我有用多了。”

菜还未上，江舒宁说完，便起身抱着琴走了，背影似乎有着淡淡的悲凉。

或许她今日的对话，对她的冲击很大吧，江棠心想。

江舒宁忍受平日所受的苦，加上目睹母亲所受的屈辱，这桩桩件件定是埋藏在心里隐忍不发了许久，才让她这么轻易就说服了她。

虽然江舒宁没答应明着帮她，但给了她江妍与褚月争乐坊首席的消息，已是绰绰有余了。

江棠轻轻摇晃手中的杯盏，她曾经说过，她等着看江妍在皇宫庆功宴那天大放异彩呢，那她自然得帮她一把，只是还差个帮手，那个帮手在哪呢？

她在心里算了算日子，距从青云寺回来那日，已经快半月了。

回到妙春堂，又过了几天，一个平凡的下午，江棠撸起袖子正在抓药，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身后还跟着几个带刀的侍卫。

他领着侍卫闯进来，引得路人注目，不由自主地在医堂给他们让出一片空地来。

那男人着一身鹤纹锦袍，长身玉立，双手抱臂，冲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令人不寒而栗。

江棠脸上笑意渐深，她徐徐施礼，“民女见过林小侯爷。”

林怀璟觑了她一眼，面色紧绷。寻常人要是见他气着，早就战战兢兢的，夹着尾巴做人了，可这江棠从他声势浩荡地进来到现在，全然把他当空气似的，仍不慌不忙地抓药。

他本该更加气恼的，看她一副气若神闲的样子，反而莫名地气消了。

“你可知，因为你在青云寺诬陷那丫鬟与我有染，害的本小侯爷被母亲狠狠教训了一顿。”他自顾自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上去，翘着二郎腿，气势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