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在林间有点心不在焉地料理着战马,一抬头却发现,伯嚭已经到了。
“大人。”范蠡立马换上笑容,走了过去。
“战马就是战马,看起来格外神气啊。”伯嚭瞧着这些马,赞许道,“大王说范大夫以前为越国训练过战马,看样子是真的。”
“大人谬赞了,”范蠡非常客气道,“大人要试马的话,我可以为您驱车。”
伯嚭还是瞧着这些马,跟一般聊天似的,“要范大夫做我的车夫?岂敢,岂敢。”
“大人何以这么说?”范蠡施施然一拱手道,“如果我做你的车夫你都不敢用,看来我是错看太宰大人了。”
伯嚭瞧了范蠡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范蠡话里有话地笑道,“在我眼中,太宰大人是一位敢作敢为,敢于面对挑战,敢于尝试的人。所以,我有匹上好的马想送给大人,他是上驷中之上驷,但并非每个人都能驾驭它。”
伯嚭眼珠一转,打趣似的说,“范大夫,这里只有你和我,不必绕圈子啦。”
范蠡也很赞同快人快语,“越国就是那匹良驹。”
伯嚭这种人,在官场混惯了的,基本就是个人精,范蠡一点,他就立刻明白范蠡的意图,试探道,“你们对监国王孙骆不满?”
范蠡颔首道,“范某最喜欢同聪明人讲话。”
伯嚭继续试探道,“你想我帮你们,把王孙骆拉下马来?”
“这方面我们自有办法,”范蠡转身看似去忙别的事,只是不经意似的说着,“只不过王孙骆下来后,我们需要一个更合适的驾车人。如果找一个比王孙骆更坏的人,我们不是自找麻烦么?”
伯嚭这就彻底摸透了范蠡的打算,两袖背后,自若问,“你们为什么觉得我适合呢?”
范蠡这回更是直言不讳,“因为大人够贪啊。”
伯嚭跟着笑罢,脸色却突然板了起来,一本正经道,“既然你们对我如此看法,我就把你们的事都禀告大王,让他把你们都杀掉。”
范蠡却完全不怕,或是根本没把伯嚭的话当真,“大人几时做过损人不利已的事?”
伯嚭这回又仔细打量着范蠡,只是打量范蠡的眼睛、表情,心中掂量了一会儿,才意有所会笑道,“范蠡你真是把我看得很透彻啊。”他问,“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我会有什么好处?”
范蠡笑道,“做越国监国可是肥缺,相信我不用向大人解释吧。”
伯嚭反问道,“但我现在的官位也不错啊。”
范蠡一付心中了然的样子提醒道,“大人的官位的确不错,只可惜你还有个上司伍子胥,伍相国。自从你上次接受我越国贿赂一事被他发现了,他应该一直在监视你吧?”
伯嚭指着范蠡道,“你还说,还不是为了你们?”
范蠡点拨道,“他监视的再严密,能监视到越国么?”
伯嚭听了范蠡的话,慢慢琢磨过劲后,不住摇着头道,“难怪伍子胥老要大王防备你,看来你这个人真是不可不防啊,哈哈。”
伯嚭说着,来回踱了几步,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范蠡。
“我说范蠡啊,其实夫差对你……”伯嚭咂摸了一下,“也不算太差吧,难不成,你还在这想着帮勾践复国呢?”
何止不算太差。
想及夫差,范蠡心中稍变,但脸色却依然泰然,拱手向伯嚭,表情略显认真道,“大人,复国谈何容易,范蠡别无他求,只求大人能让越国百姓过的好一点,大人和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伯嚭对他说的话显然半信半疑,他稍一迟疑道,“我看看吧,这个事,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大人尽管去考虑。我们做好了准备,随时配合大人的行动。”
伯嚭赶紧摆手道,“你可别这么说,好像我支持你们似的,我呢,只是配合,行个方便。”
范蠡笑了一下道,“好,那就请太宰大人配合我们的行动吧。”
于是,两人相视而笑,各有所思。
等伯嚭离开后,范蠡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每次看到这个人,他就能想到西施是被怎样逼迫来到吴国,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继续虚与委蛇。
他在草地上又独自坐了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继续训练着这些马匹。
近来,他总感觉心里容易累。
人的世界过于复杂,在与马相处的世界里,他才能获得片刻心里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