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坐得那么近，肩膀挨着肩膀，陈生贴着他的肩头，用如此热烈的眼神看着他，沈新停浸泡在温热的酒酿里，口中咽下的已不能算做酒了，只有陈生眼里汩汩流出的才是陈年佳酿。也许是醉意上头，也许是月色撩人，这一刻沈新停竟无比庆幸自己主动揽下了唐肆的这桩烂摊子。

沈新停想一直品尝陈生这碗酒，无奈其他的老师们抓住机会根本不放过他，那一杯杯苦涩的液体灌入喉咙，人就在身旁却顾不上看上几眼，这酒的威力可强啊，就连心头也变得苦涩，跳也跳不快了。

“沈哥，少喝一点……”

陈生年纪最小再加上沈新停力排众议为他挡酒，酒过三巡他成了唯一一个头脑清醒的人，就剩一点饭困也被沈新停留宿的消息吓跑了。陈生摸着自己被喂得饱饱的肚子，开始趁着大家不注意往沈新停碗里添菜。

等到月上梢头，沈新停的助理把他的行李送来，大家才接二连三地离开饭桌。

小助理按门铃的时候桌上已经没几个清醒的人，沈新停歪歪斜斜地靠在陈生身上，听到铃声眼神清明了一瞬，微微转过头贴在人耳边，求人帮忙给自己的小助理开个门。

就沈新停这软了骨头的样子，陈生哪敢站起来走人，他一手扶着人肩膀，四下张望捡了个被人遗忘的枕头，看着沈新停垫着枕头安安稳稳地倚在沙发上，这才放开人的肩膀，起身开门去了。

小助理没有进门，确认是把行李箱送到陈生手里后就走了。等陈生拖着行李箱回到客厅，大家已经开始收拾桌面，沈新停还是原来那副样子靠在沙发脚旁边。

“陈生老师，等会麻烦你送沈老师上楼吧。”大家都在整理残局，陈生站在原地接手了一个最大的麻烦。

“哦好。

等等，沈老师住哪个屋啊？”

陈生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的沈新停，下意思先答应了别人的请求，回过神才记起来今天不是目送沈新停离开这么简单，沈新停要住进来了，自己手里还拉着他的行李箱，以后他们会住在一起，但是现在他还不知道沈新停住哪个屋。

“他住三楼唐肆原本那个屋。”

直到这个时候，陈生猛然从甜蜜愉悦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今天难得大家热热闹闹的全部凑在一起吃了一顿饭，除却入住小屋的第一晚大家再也没有凑得如此整齐。陈生被大家的氛围感染，被身边有沈新停在的安全感笼罩，陡然忘记了这不是整齐的一次聚餐，他们少了一个人，从今往后，这张桌子上，这个屋子里都不会再有唐肆这个人了……

这跟送沈新停离开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沈新停离开带来的失落是一阵的，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不属于这里，自然没有期盼过他的留下。但是唐肆不一样，陈生会在餐桌前等唐肆起床，会在沙发上等唐肆回家，明明昨天还在一起撸狗的人，只不过一夜就再也不回来了，徒留下一个他，在这以后，他会常常想起他，像是连绵不绝的梅雨，潮湿一生……

“陈生，拉我一把吧。”沈新停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也不知道不声不响看了陈生多久，也许是不愿意等下去，他出声喊了一声，朝站着的人伸出双臂。

陈生闻言，在沈新停身上逡巡了一阵，视线在两只手上来回盘旋，唯独不看人的眼睛。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一阵。沈新停抻着两只手也不嫌累，固执地等陈生。

看着沈新停的双手，陈生想起了梦中那一阵阵温暖的安抚，此时此刻他握上去，是否还能再次触碰到渴求的安慰。他们的距离现在不过咫尺之间，沈新停的臂展很长，自己只要愿意伸出手，他们都会得偿所愿。

“牵好了。”牵好了，别松开。陈生松开了行李箱，向着沈新停伸出自己的手。

两只手交叠的瞬间，沈新停凭借着超强的腰腹力量一跃而起。陈生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连退几步，小腿撞跑了行李箱。

陈生明明说过了要牵好手，但沈新停这个一开始央求着牵手的人却先松开了手。紧紧相握的两只手一点点分开，陈生徒劳地抻直手臂企图抓住溜走的指尖，最后都是一场空……

沈新停装可怜要陈生牵他，陈生故作坚强假装施舍，其实牵手的瞬间，两个人都如愿以偿了吧……是这样吗……还是自己自作多情，只有自己渴求温暖呢。

但接下来却容不得陈生再多想，指尖的温暖转瞬即逝，来不及过多感伤，自己被一股力超前拉扯着，后退的脚步一个趔趄，原先以为前方是一片虚无，徒劳一场什么也没有捞到，然而此刻他才坠入了自己真正渴求的炽热的怀抱。

人总是贪心的，肩抵着肩之后他们渴望真正的赤、裸的触碰，于是他们假借按摩的名义牵手，松开手之后是来自得到又失去的不满足，所以他们拥有了他们之间第一个拥抱，毫无杂质的，想抱于是就抱了。

陈生被沈新停拉着撞进他的怀里，估计是没有估好力道，两片胸腔撞得生疼，甚至陈生一头撞在他的胸肌上被反弹了出去，还好他反应迅速自己又钻了回来。沈新停站直了之后能比陈生高半个头，陈生自己钻回来，下巴刚好能垫在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