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马车里,叶声儿杵着手,撑着头,双目无神放着空。苏荷见叶声儿叹气,也有样学样,跟着叹了口气。
叶声儿奇怪,发愁还愁出个搭子了:“你叹的什么气?”
“担心小姐啊。”她理所应当道,模样一本正经,叶声儿倒不好意思起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小姐早上出门,把驾车的刘叔喊成了伙房的李叔,车上一路坐立不安,一会儿绕了圈儿十香坊,一会儿奔了趟六味斋,偏又只行了过道什么都不买,平日里一刻钟就到了的二皇子府,今天生生绕了半个时辰才回正途。往日里哪天不用了午饭出来不是二殿下忙就是小姐有去处,偏今天,回来得早却只是不住叹气,这还不担心?”
闻言,叶声儿心下边愕然于苏荷惊人的分析,边喟然慨叹:敢情她今天从头到尾都是马脚啊,那刚刚……
回想李承泽毫无异常的态度,叶声儿苦笑,还真是辛苦他了。一想到他煞费苦心地“看不出”她破绽百出的表演,冷不丁“噗嗤”一下笑开来,笑完又觉不妥,默声摇头对自己这无意义的“苦中作乐”行为表示自谴。
她这心理跨度苏荷不懂,她只瞧见她家小姐一会儿愁得唉声叹气,一会儿笑得神经兮兮,脸上笑意未却又莫名摇起头来。
她哪见过这场面,直觉触目惊心,顾不上什么尊卑主仆的虚礼,手急忙抓上叶声儿的肩摇晃起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她语气那样急切,叶声儿一时也被晃了个猝不及防:“没事,我没事!怎么了苏荷姐姐?”
见人脸上的神情恢复了正常,苏荷松了口气,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那她就能出得上力:“到底发生什么了小姐,和苏荷讲讲吧。”
一问回这事,叶声儿立马又回到半死不活的状态,抽了骨头似的瘫卸在座凳上,眉宇间比先前还多了些自暴自弃之态。
对苏荷倒也没什么不能说,她是信得过的,捋了捋措辞,有气无力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两天不太想见二殿下。”
苏荷眨眨杏眼,疑惑替去了担心:“那不去不就是了。”
“这两天刚好有件要紧事,动向得从他这打探,哪能不来嘛!”听起来是挺棘手,苏荷拧着眉,努力理解小姐的纠结点:“那小姐先忍忍,等事情办完,不就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了。”
“这问题就在这——我忍不了!今天当着面,我连旁敲侧击也没有,就先怯了一身汗了,感觉一开口就会被怀疑……”
有一说一,心理素质这玩意儿,叶声儿早就忽略不计了,出生就藏着穿书的秘密,倒腾些非法的生意,悄摸做灭门的交易,当“中间商”听三方秘密……叶声儿一直觉得自己有钢铁的心,但这件事上,她就是莫名的虚,挺不直腰板儿的那种。
“嗯——那不然我替小姐去打探,我潜进皇子府,在下人里面偷偷打听,搞不好有人知道呢!”她越说越觉得可行。
叶声儿觉得有些好笑,不是觉得她这个想法不自量力,而是因为她甚至都不问打探什么事,就自告奋勇起来,就像从前自告奋勇地替认不清路的她包揽下送信的差事,也不问寄给什么人。
“你就不怕我是要做坏事呢,你帮我可就助纣为虐了。”
“小姐做的都是对的!”她信誓旦旦,笃定的样子让叶声儿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她还是弯了弯唇,回握住苏荷的手,轻声道:“苏荷姐姐,有你真好。”见此,苏荷也笑了 :“那小姐是同意我的办法了!”
“咳。”叶声儿掩饰性咳嗽两声,“那个,这件事暂时不用你来,不过!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启发!”
她主要任务是盯抱月楼的消息,而抱月楼和李承泽有关这件事都知者甚少,从李承泽以外的人身上打探出来显然不可能。不过苏荷的主意倒是给她开了个窍——李承泽这头行不通,抱月楼可以啊!找个人潜伏在抱月楼,替她监视楼里的风吹草动。
至于抱月楼的人选……
马车停在了叶府门口,叶声儿在苏荷牵扶下下了马车,脚才落地,叶府门口的小厮就迎了上来。
小厮将手里的东西呈上,道:“二小姐,这是上午范府差人送来的,指明要送到二小姐手上。”
是本册子。还是范府送来的,不能是账本吧?
叶声儿疑惑接过,仔细一看。
“……”
范闲你这马后炮……这东西早点给她,她今天还怕打不开李承泽的话匣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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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空荡,市井安宁,烟火气息和人声喧嚣难得分离了开,也是一番心旷神怡的风景。
“砰砰啪啪”“吱吱呀呀”
在空旷街道,这点动静格外清晰。寻声抬头看去,好家伙,竟有俩空中飞人!
无论什么时代背景,“天外来人”总不会是什么平常事。
果不其然,刚刚还空空如也的大道上,突然就涌出两班人马,一黑一红颜色鲜明得叫人一眼就能看出“啧,这俩不对付”的意思。
这两队人马,又分别是以大道中间一红一白二人为首。两人对峙,气氛僵持,双方人马也互不相让地攀比起气势。
一触即发之际,那着红衣者忽粲然一笑,先敛了气焰,含笑轻语一句了什么,着白衣者旋即也弯了唇,针锋相对的气氛陡然消失,好像刚刚二人何事都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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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泽携着裙摆半踩着鞋,踏着肉墩子站上马车。他就静静立于马车之上看着空荡的街,像是深思,又像是停歇,连带着周遭空气也凝滞,但无疑没人敢催促他结束这灼人的沉寂。
看似沉着的李承泽此刻正极力压制心底歇斯底里的欲望,眼底墨色翻涌,最后归于死水的平静。
“必安,你说的没错。”
难得被赞许,谢必安惊喜之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李承泽并不介意他慢半拍的反应,兀自思忖:“是得有个回应,不然真让他以为,我们只会退让。”
谢必安反应了过来:“该怎么做?”
计划已了然于胸,他镇定开口:“听说抱月楼出了命案。”
“抱月……没有啊?”谢必安认真回想了会儿,一脸认真反驳道。李承泽感觉自己快要晕倒了,狠狠瞪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这不才听说吗。”这般明示,总也算是懂了。
吩咐完事,李承泽舒了口气,反身进马车。
“抱月楼谁死了?”
“啊!”
“殿下怎么了!”李承泽才撩开帘子,猛然一声惊呼。谢必安大惊失色,立即拔剑欲冲,李承泽慌忙抽出一只手拦住了他,声音却是缓了一会儿才跟上:“无事,回府吧。”说着钻进了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