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么蹲在这里啊?谢先生来访。”
“苏荷,你是新手村村长吗?”
“什么村长?我从来没离开过小姐身边去过什么村子啊?”
“那为什么你一靠近就有任务啊……”叶声儿认命起身,仰天长啸,“好!让我去会会我这未来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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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居
叶声儿坐得笔直,手放在膝上,无意识地揉捏着手下的衣服,眼神不住地在对面人和窗外景色之间来回瞟。
“声声不用紧张,随意些就好。”对面的人是真随性,依旧是蹲坐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啊,我,我不紧张啊,二殿下想多了。”啊啊啊她其实紧张死了!这算独处吗?
“是不是我叫得太亲密了?”他的表情小心翼翼,“我只是想着,你我已是未婚夫妻,迟早是一家人,再叫叶姑娘恐怕生分。啊,还是叶姑娘并不欢喜这桩婚事?自然是了,叶姑娘倾心范闲,又怎么会愿意与我有婚约……你若实在不愿,我就入宫面圣,请求陛下收回成命,便是受责也不愿让你为难!”他垂下眼眸,一副失落之态。
“啊?有范闲什么事?都哪道听途说的啊!”
“诶,你听说没,陛下给叶家小女儿赐婚二皇子,那叶家姑娘当场就高兴地晕过去了!”
“嗐,早听说了,什么高兴啊,你还不知道吧,那叶家二姑娘可是诗仙小范大人的红颜知己,听说两人经常一起读书写字呢,晕过去恐怕是因为伤心断肠吧!”
八卦的声音从楼下穿进二楼,一字不差地落入了窗边坐着的两人耳中。李承泽抬眼看向叶声儿,那眼神满是受伤,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叶声儿被盯得慌张不已。
“绝无此事啊!那,那范闲喜欢的是林婉儿,我与他只是朋友!”
“他喜欢林婉儿又不妨碍你喜欢他。”李承泽的声音轻得像纸,可砸在她心上却不轻。
“他和林婉儿有婚约啊!婉儿可是我亲近的姐姐啊,我怎么会对不起她!”李承泽眼神未变,还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叶声儿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丢进油锅里一样煎熬,着急解释口不择言,“我是高兴地昏过去的!真的!我可喜欢这婚事了!”
……
话出口,叶声儿才意思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瞬间爆红。再看对面那人,哪还有什么可怜兮兮的模样,他撑着下把满眼笑意地看着她,一脸得逞的模样。
“我也喜欢,声声。”他故意把话说得暧昧不明,叶声儿只觉得心脏停了一瞬,接着就迅速跳动,像是要撞出胸口跳到李承泽面前去。
哪怕心跳如鼓,叶声儿还是强装镇定地端起桌上的茶,故作不在意地轻咳两声转移话题:“殿下不是不喜欢人多吗,怎么约在一石居,还不清街。”
“我记得你喜欢吃一石居的烧鸡,打包总会影响口感,不如新鲜出炉的好吃。你不是不喜欢我清街吗,偶尔体验一下有人的时候与民同乐也不错。”他目光移向楼外,“而且每次与你一起,人再多总也感觉看不着别人。只有我们俩。”
叶声儿似有所感地抬眼,对上了他平静而深沉的视线。不知怎么的,她就觉得他说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你知道那一次我为什么会在宫外吗?”他主动提起那段过往,是她没有想到的。她以为他会闭口不谈的,毕竟那个身份和她的回忆在现在来看,不能勾起美好只能勾起仇怨。
叶声儿无言,李承泽也没在意,似乎陷入了回忆,自顾自地讲了起来:“那时我十岁,从未出过宫,只在母妃的藏书典籍里看到过宫外人声鼎沸、鼓乐齐鸣的热闹。于是那天,我找了件下人的衣服,溜出宫了。我还带了好些银两,准备去找书里说的那些好玩的东西,然后全都买回去。”他的嘴角蓦地耷拉下来,“结果,人太多了,每个人都在拥挤,我什么都看不清就被人流挤着往前走,然后撞上了一个人。他竟敢拽着我的手污蔑我偷他的钱,我当时真想叫人将他拖下去,可是我不能,我是偷跑出来的。就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姑娘。”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看向叶声儿的眼里散着光 ,“她个子还不及我腰,却一脸凶悍地跳出来,和那个大汉吼。她说了个蹩脚的谎话,我觉得根本没人会信,结果那个大汉居然真被唬住了,她乘机抓着我的手就跑,我们挤过人群,她带我逃出去了。”叶声儿沉浸在他轻柔的嗓音里,也陷入了回忆。
他像是在观察,又像是真的在询问看法:“你说,她那么小一个人,这么就敢从比她魁梧好几倍的壮汉手里救下我呢。”
“谁知道呢,反正救完她挺后悔的。”哼,她到天黑都没找着家!
这话落到李承泽耳里,“后悔”二字染上了另一层意思。他苦笑:“声声,我对你从未有过算计,我与你的交往就如你那日救我,在预料之外,却是意外之喜。十四岁时,陛下让我出宫自立门户,我千般不解、万般忧愁,那个时候我真想去找你,和你再在那街上走走,心绪或许可以消解。但不行,我不是溜出宫的了。”他眼里的光散去,是一些她看不懂的隐忍,“哪怕距离不过咫尺我也可以一辈子不去打扰你,只用木三水的身份和你闲话家常,展开你信时的片刻安宁,足矣宽慰。”
叶声儿攥紧了手中的杯子,他的话让她心口泛疼——咫尺之隔,竟是叫身份困住了,就算是现在,两人也不曾摆脱。
“后来,你说你要和范闲结盟。作为二皇子,我应当假装没看到的,因为那是写给木三水的。可是我做不到,范闲往后必定站在风口浪尖,你与他一起太危险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掉进漩涡。所以我食言了,我把真相送到你眼前,我想让你选,和他刀尖舔血还是归于平静。但是我知道无论是哪种选择,你我情分都要断。”他的笑变得牵强,“我以为我们以后再见,都要像上次那样,沾范闲的光才能与你说上几句话……”
叶声儿不想听了,李承泽卑微的语气她听得心都要碎了,她真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告诉他她不怪他、她选的一直是他、她那天靠近是因为李承泽而不是范闲……但是她不能说,因为他永远不能主动地摆脱庆帝的控制。她只有一步一步瓦解他所有的手段和势力,庆帝才能真正相信他已江郎才尽、穷途末路,把他当作颗用尽的棋,随意处置,那时才能有生路。
“那天陛下让我进宫,他说要赐我门婚事的时候,我吓得忘了跪下,他说赐婚叶声儿的时候,我又喜得忘记起身。我甚至想,我的父皇总算是愿意赐我些圣眷了,他给了我一个名正言顺见你的身份。”
两人对视许久,相互试探又像是互相确定。视线透过眼睛去到心里,去确定对方的心里是不是真的有一个自己。好吧,其实他们根本不用确定,因为真心会自己感应到另一颗真心。
叶声儿提壶倒了杯水,递到对面:“说这么多你居然一口水不喝,真佩服。”
他止不住的笑意爬上嘴角,接过水极给面子地仰头饮尽,视线却从未从对面那人身上离开:“这杯水的意思,可是原谅我了?”
“我哪敢怪罪二皇子。”她习惯性地阴阳怪气。
李承泽蹙眉,眯眼睨她一眼,显然已经看出对面那人气已消,故意呛他。他也不恼,顺着她说:“那声声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呢?”
“看表现吧~”
真是蹬鼻子上脸,李承泽笑,他以为永远只能在信上出现的对话,就在他耳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