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谁在这里,都不得不承认少年人的好相貌,再加上骑在马上,颇有少年的意气风流。季云岫收回了视线,若是照着京都这个办事效率,怕是只赶上给那群姑娘收尸。
来人翻身下马,恭敬地行了一礼:“季将军。”
季云岫倒不意外来人能认得她,凭借着她在边境的军功,在京都横着走都无人敢拦,那少年继续道:“下官奉命道金石寺剿匪,不知季将军经过,实在失礼。”
这不过是客气话,季云岫道:“大人严重,我途径此地,顺手把那伙贼人收拾了,还要请诸位别怪我们多管闲事。”
她又主动道:“把人都带上来。”
季云岫开了口,手下人立刻把余下的几个活口推出来,来人道:“怎会,还要多谢将军,将军辛苦,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
季云岫懒得应付这些场面话,倒是身边的郑芷晴走过去时,轻声叫道:“宋大人。”
季云岫一双眼微微放大些,再次不动声色地打量面前人,艰难地从那少年身上分辨出些宋珵的影子。面前人眉目似画,身姿大方,举止得体,眉眼间的神采又似是骄阳,完全配得上郑芷晴对他的形容,只是同那个小心翼翼的孩子实在是不像。
从见面到现在,宋珵得体守礼,丝毫没有提起旧事的打算,即便近几年和宋珵联系渐渐减少,可每一次宋珵来信都要提上一句“长姐安好”,而不是这样规规矩矩地叫“季将军”。一时之间,季云岫怅然更甚,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当初那个孩子已经长大了。
如今的宋珵,无需借助定远侯府的庇护,还有两年就要及冠了,和她渐渐走远也是必然的,季云岫不是没想过会与宋珵重逢,却没想到场面这样尴尬,一个规矩有礼,一个压根没认出来。
季云岫在心中叹了口气,无端体会到些长辈的惆怅,她大约不会再听见宋珵叫她长姐了。
凌泉站在季云岫身边,自然也听见了郑芷晴的声音,有些疑惑地看向季云岫,意思很明显——这是宋珵。
季云岫回过去一个自己也不知情的眼神,她同样是十年未见宋珵,凌泉震惊,她怎么可能不震惊。
手里人交接完毕,宋珵开口道:“今日承了季将军的恩,只是下官有军务在身,须得赶紧把人安置好,改日定然登门拜访。”
不知是不是季云岫的错觉,她总觉得宋珵的态度越来越公事公办,若是一开始那声“季将军”还带着些情绪,如今便是完全的恭敬起来。毕竟宋珵已经大了,季云岫定然不能像人小时候那样,哄着人叫长姐,再加上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许久也不好,季云岫笑笑:“我恭候。”
圣上仁慈,允季云岫休息一日,明日再进宫拜见,定远侯府久违地热闹起来,季云岫回了自己的院子还有些恍惚,只感叹时间之快。
她的屋子亮着灯,不远处宋珵的屋子却是暗着的,暮色落下来,显得更是荒凉。瞧见季云岫停下脚步,孙嬷嬷笑道:“小珵如今可是出息了,已经是禁军校尉了。”
季云岫点点头,进了自己的房间:“见过了。”
孙嬷嬷有些讶异,显然没明白季云岫什么时候见过了宋珵:“见过了?”
季云岫解释道:“路上遇见了,就说了几句话,小珵变化太大了,我都没认出来。”
孙嬷嬷笑得眯起眼:“小珵肯定能认出您来。”
“我?”季云岫摸了摸自己的脸,也笑起来,“我也变化大了,都十年了。”
她顿了顿,觉得宋珵大约是凭着人马将她认出来的,也就没再与孙嬷嬷接话,问道:“凌泉呢?”
孙嬷嬷答道:“去买不知什么东西了,她总闲不住。”
屋内和十年前没什么区别,季云岫解下来外袍,有些懒散地靠着座位上,一路上的舟车劳顿涌上来,叫她骨头缝都酸软着,实在不明白凌泉哪来的力气还出去闲逛。
回了京都,先要拜见帝王,给这次带来的士兵寻处军营,季云岫算了算,若是等到她爹来,可能又要再过个年。左右屋里也没外人,季云岫索性支着头阖上了眼,任由绵软的思绪把自己吞没。
定远侯府的下人人就不多,府内安静非常,恍惚之间,季云岫似是听见了狗叫,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雪已经被宋珵带走,思绪太过混乱,叫季云岫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阿云……”似是有人推开门,兴高采烈叫她,瞧见她后脚步放轻下去,转身要退出去。
常年的警惕叫季云岫立刻清醒过来,站起身走去,配合着问道:“凌泉,这是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