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季云岫并不想如此,即便说出来叫大部分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她志在边塞的辽阔疆土,要她困于后宅洗手作羹汤,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
她微微阖眸,思绪飘散,定远侯自然明白女儿心中所想,他疼爱女儿,一面希望她后半生安稳顺遂,一面又舍不得折了她的翅膀,这次回京也不过是个契机,把选择交到季云岫自己手上。
“不管你要做什么,爹都支持你。”出发前,定远侯怜爱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他控制着手劲,没着甲的季云岫还是不免绷紧了肩膀,定远侯没发现女儿的小动作,“若是喜欢京都,就在那里留下;若是不喜欢京都的天气,就回来这里。”
他语气有些叹息意味:“我的女儿,自然做什么都是最好的,想必虞娘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
凌泉自小和季云岫一起长大,怎会看不出季云岫心中所想,这京都繁华就像繁饰的罗裙,对一些人是点缀,对一些人是限制。若季云岫没有县主身份,没有定远侯府的背景,恐怕在京都也是难行。
季云岫张张嘴,她想说曾经在塞外,不管夜多黑,哪怕天上没有星子,她也能策马疾驰,可这里终归是京都,她这话只能说给凌泉听。季云岫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凌泉也一言不发,一直到马车停在了定远侯府正门口,凌泉掀开车帘,对季云岫道:“小姐,到了。”
季云岫应了一声,马车的暖意叫她有些困倦,微微一撑凌泉才下了车。府里已经暗下灯去,进了自己的院子,季云岫脚步一顿,才慢吞吞地转念想起她养了个小孩回来。
她立刻转身出去,嘱咐凌泉:“我先去瞧瞧宋珵怎么样了。”
宋珵的院子也熄了灯,季云岫快走两步,心情这才轻快一些,她小心地把房门推开条小缝,跻身进去。这个时间,小孩子应该早就睡了,正则正均白日经过了那样的事,又被母亲责罚,都能睡得香甜,更别说宋珵这样没什么事情的。
毕竟是她养下的孩子,走进屋去,季云岫觉得心口生出些奇异的感觉,宋珵长得这样漂亮,不知睡着了该是如何乖巧。这样想着,她一抬眼,却借着月色同宋珵对视,小团子半个沐浴在月光里,衬得整个人清瘦可怜,不知是不是因为夜里寒凉,小团子还披着件斗篷。
见她进来,宋珵张了张嘴:“……大小姐。”
“怎么还不会叫姐姐?”季云岫轻手轻脚走进去,坐在宋珵床前,没忍住,在他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这样晚了还不睡。”
宋珵还小,脸和嫩豆腐似的,手感很好。他虽瘦小,脸上却还带着点属于孩童的柔软,季云岫没忍住,在他脸上多捏了两下:“熬鹰呢?”
“没有。”宋珵微微向后退了些,却没有抗拒季云岫的折腾,模样相当乖巧,“我看您一直不回来。”
季云岫下意识转头去看窗外,隔着窗子,她能看见不远处有点昏暗的光亮。季云岫心下彻底软下去,难以想象小孩子就这样一个人在夜里乖乖等了半宿,只为了看自己房间里一点光亮。
此前并不是没人等过季云岫,可如此没有原因的等待还是头一次,并且只为了等她一个人,季云岫觉得嗓间发涩,竟被一个小家伙弄得有些感动。
她清了清嗓子,不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奇怪:“现在我回来了,你早点休息。”
见宋珵乖乖点头,季云岫又威胁似的:“小孩子睡不够了可是长不高。”
宋珵微微缩了缩,季云岫把人放在床上,又给他掖上了被角,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越来越甚,就好像她养了一只什么小动物,全心全意地只属于她一个,她可以掌握他的全部。
关于娘亲的记忆,季云岫已经不大清楚了,她绝大部分有关娘亲的记忆还是靠别人讲给她听,季云岫也不知该怎么去哄这样小的孩子,虽说宋珵先前过得并不算什么好的,但季云岫就是无端觉得这小孩要细心对待着,稍有不慎就会磕了碰了。
她斟酌了一下,虽然觉得小孩子可能听不太懂,却还是同他讲了一句:“我今日同宋夫人说过了,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
宋珵乖乖应了一声,一双猫儿似的眼睛瞧着她:“您也早些回去休息。”
季云岫这才想起来,装模作样地威胁了一句:“明天若还学不会叫姐姐,我就……”
就怎么样呢?季云岫也不知道她能拿什么威胁小孩子,宋珵还太小了,又吃了这么多苦,季云岫觉得说出什么狠话,宋珵先没做什么,自己先舍不得。
偏偏宋珵还等着她的后半句话,一时之间,季云岫都有些没辙,这小孩子到底能不能听得懂好赖话,连自己威胁他的话都等着。
“行了,睡吧。”她隔着被子,拍了拍宋珵,“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