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白墐悄悄朝顾南忆竖了个大拇指,有能力将右主赶出去的,从古至今也就左主一人。
相较于白墐的幸灾乐祸,顾南忆头枕双臂,趴在桌上,淡然的表情产生了些许裂痕。
他耳边久久回荡着粟枫尘出门前的话——
“求我。”
“就一句。”
“乖,能屈能伸才叫大丈夫。”
还有最后,粟枫尘收起了笑,用忧郁的眼神巴巴望着他,说道:“好,我滚便是,水和饼给你放这儿了,你吃吧,不用客气。”
顾南忆脸面有些挂不住,刚才粟枫尘关门的声音像是给他拧上了一道闸,把他心底什么东西给“咔嚓”封锁起来了。
酸溜溜的异样感觉在深处喷薄,顾南忆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明明是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却跟扎在他心底的细针一样,不断刺挠着他。
再怎么样也是他没有理,还给人直接赶出去了。
他当时也就随口一说,谁曾想这厮竟然真‘滚出去’了......那人莫不是生气了?他要不要道个歉?可话说回来,若不是那人故意打趣他,他怎么会作出这般反应,可归根结底,他自己确实有错......
想来他容得下宇季闻三人,容得下恶事做尽的徐老,容得下想要加害他们的小无......却没发觉,自己到现在都没完全接纳这个没害过他一次,甚至还救过他命的人,而这一切的理由,仅仅是这个人太过高深莫测。
他真可笑,真糟糕......
顾南忆看着桌上留下的水和食物,不知不觉陷入自责,随后他心头莫名感到有些烦燥,燥热之下,顾南忆拿起粟枫尘的装水葫芦就喝了两大口。
慌乱中他忽略掉了一件事,他对人素有洁癖,不善与旁人接触亲近,却在和另一个男人共用一个葫芦时,自己居然没有产生生理上的嫌弃与排斥。
“咳咳咳。”灌得太猛,呛到嗓子,顾南忆剧烈咳嗽起来。
这一呛水让他刹那间意识到,他本身也不是个内耗的人啊......察觉自己的反常,顾南忆立马停止了自己纷杂的思绪。
看左主人这状态,白墐上一秒还在雀跃,下一秒就蔫儿了。
它刚转过弯儿来,根本就不是右主听左主的话,也不是左主太有威慑力,把右主逼退了,而是右主在故意利用左主的善良来博左主同情。
白墐敢断定,当日食肆出现的那个疯女子一定是右主故意放出来的,嗯......虽然吧,它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
真是完全看不透右主的心思,唉,愁,只能等遇到朱雀那婆娘了,再商议对策也不迟......
顾南忆定了定心神,瞧了瞧这房间简陋的陈设。
虽说屋子不怎么宽敞也不怎么精致,但不难看出,这家主人在当时应该算是村中数一数二的,既有诺大的庭院还有数十间客房,在村落整体没落的环境下,的确算是富有的人家了。
“白墐。”顾南忆想起来它了。
‘我在,主人。’听到唤自己,白墐抖擞了下毛发,站起身欢快奔向顾南忆,距他一米远处驻足,前掌曲折,半跪以示恭敬。
“无需这般。”顾南忆摇头,抬手让它快起,毕竟神兽的一跪分量太重,他可承担不起,“神兽嗅觉敏锐,能闻到寻常人闻不到的气息。你且看下,屋中可有不同寻常之物?”
‘是!’应了声后,白墐扭头便开始探察,进来时虽说没发觉有什么问题,但也难防一些细微的东西被遗漏。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有粟枫尘在的时候,白虎要比其他时候都拘谨,那神情像是恐惧什么东西,也不对,不能叫恐惧,确切来说,应该是......敬畏,但转念一想,不太可能,何许人也能让强大高傲的四象都臣服?
可能是他想多了吧......
他心底一直有一个疑问就是为何白虎见他第一面,就称他为主人,仅仅是因为他帮它避开了那三个不成器弟子?如果是这样,那问题又来了,白虎一巴掌就能拍死三人,又何故被追赶,因为神力封锁吗?可神力封锁......白虎作为四象之一,是具备召唤其他兽族的能力的......嘶,说不定是它忘了呢?
愈想愈乱,当前还是先着眼于永暗派吧。
顾南忆头疼扶额,强迫自己放空大脑,不让杂念再有可乘之机。
奇了怪了,他今天怎么总是疑神疑鬼的?
白墐细细观察屋子,东西不多,检查起来也快。一盏茶的功夫,它便从床榻底下扒拉出一沓泛黄的纸。
因纸太脏,白墐不愿用嘴叼,就用爪子一点一点推到顾南忆面前。
‘主人,这些纸上面蕴含着极淡的怨念,应该是放得太久,这念也变浅了。’
顾南忆捡起黄纸,抖落了下灰尘,许是放床底的缘故,纸上布满了脏污,连上面的黑字都已被磨损,只能隐隐约约去判断。
一张纸上只有一行字。
从为数不多可以辨认的字上,顾南忆大致拼凑出了纸上的含义。
纸上说:
今日又见他,他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更有彬彬君子之相了。
君鞋已穿数载,破烂露足,我甚是痛惜,愿织履以相赠。
我笨拙,历时俩月方才织好,不知君见到是否会欢喜。
终于鼓足勇气交予他,君笑意盈盈,眼角红痣很是好看。
......
婚期已定,我太过欣喜,夜夜难寐。
后日便是我们大喜日子,君是否像我一般高兴呢?
他说他寻到了治我旧病的方子,婚未成,我只希望他能早日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