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明黄色的衣裳,迎着朝阳慢慢走。他听到身后渐重的脚步声,有些恍惚地转身。
“你是,神仙姐姐?”
清月在原地愣住。难道是因为之前动用了仙力,所以他这次看得见自己了?
明霄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他一见到她,就想跪下来。
屠夫一家都是这么拜神的。
清月:“不许跪。”
明霄的动作便停下了,他双手合十,十分虔诚:“你是哪位神仙?我会常去供奉您的。”
清月扯谎:“我是大神仙,不缺香火。”
“那你这次来是为了看我吗?”
清月低头看这半块血玉。谁想看啊。
清月的身影在明霄眼中变淡。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要走了吗?”
“我,不知道。”
“那我还会再见到你吗?”他期待。
清月脱口而出:“会。”
明霄立刻高兴起来。
她意识到自己说了很不负责的话,因为下一次见面是一百八十五年之后。
他记了她一百多年。难怪清月第一次见到他,觉得他的眼神那么奇怪。
清月的心情五味杂陈。
她改口:“这种事,全靠运气。如果以后遇不到,也不代表什么。只要你在樊域好好做人,无愧于心即可。”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从今以后的日子我会好好走的,为自己,为众生。不辜负你的期望。”
清月忽然想起,之前问他为什么不多替自己考虑。
他说:“因为你说过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真是有心插柳柳成荫。
她看着他逐渐模糊的身影,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轻轻说了句:“清月。”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清月抱臂靠在墙边,慢慢清醒过来。夏侯明霄在地上的干草堆里挑挑拣拣。牢房角落不时有水滴落。
那张稚嫩的少年的脸庞经过岁月的洗礼变得成熟许多。而他唯一不变的真挚的眼神在某一个时间的缝隙与过往重合。
清月不解:“挑那个干什么?”
明霄停下动作冲她笑道:“这里太潮了,你若是靠在上面就不会弄脏衣服”他直起身,将挑拣好的干草揉搓成团递给她:“好了,靠吧。”
清月侧目看了一眼身后黑乎乎的墙,再看了一眼他手中精心挑选的干草。她都不知道自己背上的衣裳是否脏了。为什么他会考虑到?
明霄苦涩笑笑,收回悬在空中的手:“是不是太硬了,我再磨一磨。”
他拢起衣袖用力摩擦稻草上面不平整的地方。
“我上次说的话,你听不懂是吗?”说完她又后悔了。
他垂下头,紧紧握着手中干草:“听得懂。”
清月嘴硬:“后退。”
“好。”他退了半步,又把手里握着的干草伸过来。
“你拿着吧,磨好了。”
清月哭笑不得,接过干草。
夏侯明霄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他后退到滴着水的墙角。
清月靠在墙边,背与墙之间隔了一团干草。
她盯着鞋边发呆:“公主是真的。那皇甫傒却是皇甫杭扮的,他昨夜也踏出过静室门。”
她惋惜:“虽然知道他不是好人,但还是漏算了。”
明霄察觉她字音里小小的低落:“不怪你,我也没料想到他们还有这招。”
清月慢慢推算:“白古和阿丹这两个大国出现灾祸,其他小国势必会受到波及,他们是想让人间覆灭。”
明霄:“灾难会渐渐蚕食整个人间。他们知道大牢无法牵制我们,就一定会用其他办法。”
“魔胎已经失去诅咒能力,他们两个凡人掀不起波澜”清月转念一想,“可如果,她已经跟魔胎结合,昨日我缴获的只是一个失去诅咒之力的空壳呢?”
明霄:“这就不妙了。”
“嘘。”清月听到黑暗中有异动。
一双竖立的人般细长的重瞳从大牢铁杆里挤进来。
清月昨日和这恶心的东西交过手,知道与它对视是万万不能的。她别过脸,却发现夏侯明霄的眼睛像是被夺了魄似的被那东西吸引住了。
“别看它!”清月情急之下,三步并作一步奔上前蒙住他的眼睛。
夏侯明霄脚下没站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往后一栽。
夏侯明霄怕她摔倒,手臂搂住她的腰背。
清月的头闷在他胸口,那寸松散的衣料下他起伏的呼吸摩擦着她的鼻尖,他身上的味道清冽得同朝晨的露水。清月的鼻尖有些痒,她想起身,背却被他紧紧锢住。她不得已清晰听见他的喘息声。
夏侯明霄的手无意间勾到她柔顺的长发,一时之间乱了心神,他赶紧松手。
清月从他身上起来。身后那双竖曈不断靠近,清月斜睨它一眼,竖曈定住。
“看够了吗?有本事让真身过来。”
清月也不想看夏侯明霄,会让她想起他身上的味道。她把手放在他下巴,他的脸被挪向一边。
夏侯明霄脸红了一半。
忽而耳边一阵猛烈的嗡嗡声,风沙四起,牢房消失,他二人身处黄沙漩涡中心。